“那么继续进行会议第二项内容。”,“根据1993年版《主动防御协议》，满足条件时，应当将内卫总队扩张或改组为边疆区总队。”,“现将各总队的调整方案公布如下，即日起开始执行。”,坐在首座的白发女人拾起文件，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照着文件宣读道：,“西南区总队，扩张为南亚边疆区总队。”
“东北区总队，改组为东西伯利亚边疆区总队。”
“华北区总队，改组为南西伯利亚边疆区总队。”
“法尔斯总队，扩张为外高加索·小亚细亚·黎凡特边疆区总队。”,“是否有异议？”,一片寂静。麻粟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撕开包装袋，哧啦。会场有超过一半人都扭头看她，但是麻粟没放在心上。,“好，同意执行该协议的高级指挥官多于十名，进入执行阶段。那么请各位依座位逆时针顺序，依次签署自己的警衔、职务和姓名。”,她把文件递给身边的人，落款的地方现在有了一行她的签字：,『武装总指挥 武装警察总司令 武瑶光』,武瑶光环视四座。尽管各位参会人员都佩戴着EVA，但是会议仍然在线下举行。准确来说，是先签好纸质版，然后还需要上线录入数据库。这流程肯定要求每个人都在场，是好处也是坏处，坏处当然是需要集结人，好处则是不开这会，这些人不知多少年才能聚上一次。,麻粟还在低头淅淅索索吃饼干。武瑶光已经很久没见过麻粟了，所以武瑶光死盯着她。她，还有她的几个狐朋狗友，金发碧眼混在一群黑发和白发当中，在这会场确实惹眼，即便如此麻粟仍然是最吊儿郎当的，最吸引武瑶光注意的那个。,她旁边的人推了她一把。麻粟随手接过文件，在空白处签上她自己的名。
『全国总指挥 宪兵司令 麻粟』,十几二十几个人轮到她这里，顺序已经完全变了：按座位顺序她是倒数第二，但其他人的签名几乎全在她下面。说是签署实体文件，可没说这就是普通的A4纸，毕竟A4纸发展得再高级也不可能具备自动排序功能。,“老赵，到你了。”,她把文件甩给最后一个人，签完之后武瑶光收回文件瞅了一眼，麻粟的名字离她隔着两行，字体娇小可爱，还打着卷。——这孙子真当自己是高中生了。,武瑶光面无表情，再次抬眼打量众人。这么多死鱼眼和面瘫凑一块开会，气氛就别指望能有多活跃。武瑶光安静的天蓝色眼眸如同云朵后面露出的小块天空，除非你已经能脱离地心束缚，否则永远触碰不到。,“第三件事，授予南亚边疆区总队长秦风——”,被武瑶光点到名的老将军立刻站起身，神情不卑不亢，随时等待接受任命。他的肩章是橄榄二星，再换只能换成橄榄三星。这么关键的时候，武瑶光却没了下文。,武瑶光淡定地翻起了刚才的协议。她好像临时忘了自己还有话没说完。老将军脸上的表情已经快挂不住了，但是没人出声。仔细看能发现，武瑶光的太阳穴上青筋毕露。何必点她的火。,如此这般，在压抑的气氛之中，武瑶光翻了几页文件，端起手边的绿松石象牙杯喝了口水。喝水要仰脸，武瑶光微微仰起脸之后又低下去，压得比原来更低。,“全国总指挥、最高协议长阳羽风，全国总指挥、联席总指挥官赵离觞，全国副总指挥、最高军事科技协议长左莹——左莹不在，全国总指挥、宪兵司令麻粟，说的就是你，麻粟！”,武瑶光突然杀气腾腾地一拍桌子，就差指着麻粟的鼻子直接开骂。她当然不会干这种有损形象的事，她平素为人“温和”，所以麻粟压根不怕她。麻粟吊着眼角乜她一眼，打个哈欠，“啊？”,情理之中，武瑶光更加恼怒了。以她的脾气，当场踢翻桌子、掏枪跟麻粟干架都不稀罕。但她没有，她只是对麻粟咆哮：,“会议期间开小差，纠集四个人打扑克也就算了，你还邀请我观战，敢邀请我观战你敢打得再烂点吗？！老赵最大的牌是张A都能比你先跑，凤羽有心想给你留风都没法留，你说，除了你谁能干出报单报张4这种等同自杀的行径！左莹跟你组队没赢过一把，气得反过来追着你打！都是在同一个研究生班，我怎么偏偏就教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学生？！”,她骂，麻粟皱着眉挨骂，听到最后麻粟却变得眉开眼笑。麻粟推开椅子站起来，笑眯眯地为武瑶光添水，一边点头哈腰，一边低声下气地劝她。
“消消气，消消气，您看不还有左莹吗？左莹也是您的学生，有左莹为您长脸不就够了。”,麻粟一番话气得武瑶光又想拍桌子，这时，刚刚被武瑶光点过名、坐在武瑶光左右手的两名男女，对此分别做出了反应。和武瑶光长相完全相同、除了瞳色之外找不出任何差别的那个白发女人笑了笑，歪过脑袋往武瑶光脸颊上啪叽亲了一口，男人则冷着脸，用咳嗽声打断武瑶光，双眼微阖作神游状。他们都这么表态了，武瑶光还能怎么办。,“……麻粟，你倒是混得个好人缘。”
武瑶光咬牙切齿地说。麻粟知道武瑶光在讽刺她，却丝毫不以为耻。她的所谓好人缘仅限于刚刚为她开脱的两个人罢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万一哪天麻粟失了势，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绝对不会放过狠踩麻粟一脚的机会，非要把她打入无尽地狱才肯罢休。但是万幸，就是因为有他们在，麻粟一辈子都不需要担忧这种事。
“您就别为我操心啦，我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孩子总得长大的对不对？得有自己的主意啦。”,麻粟得意地左右上下摇晃着脑袋。武瑶光目光极为不善，如果这是在一本小说里，那么武瑶光此时的模样大概会被形容为“龙颜大怒”，雷霆惊动，天地为之变色。但现实不是小说，武瑶光也不是皇帝。几分钟后武瑶光放弃了跟她计较，重新变得和颜悦色，言归正题。,“——全国副总指挥警衔。”,老将军这时候都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他敬了礼，说了些场面话，颤颤巍巍地坐回去。会场其他人，阳羽风在无聊地摆弄指甲，赵离觞靠着椅子假寐，其他指挥官眼观鼻鼻观心，心说庆幸。只有不了解内情的人才会以为武瑶光真是在训麻粟，以为麻粟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麻粟的长相看着不大，唇红齿白，身材苗条富有青春气息，金发泛着太阳的光泽，皮肤细腻、水灵甚至说得上稚嫩，整个人像是还没长开的花季少女，但她其实已经不年轻了。包括秦风在内的许多人，少年时就曾见过她。那时候麻粟就是这模样。若干年后麻粟还是这样，用武瑶光的话说她白活了那么久。武瑶光依然还是不会骂人，也就是看在她是自己老师的面上，否则麻粟跟人对骂还没输过，再怎么斟酌措辞也能轻轻松松喷她个狗血淋头。,“最后一件事，进入正题。”,武瑶光命令所有人登入EVA开线上会议，使得麻粟的牌局被迫中断。不过打牌本来就是个借口，麻粟这人看似随性，心眼却比谁都多。她用一手斜斜地托着脑袋，像上课睡着一样。但她是个厄普西隆，EVA是她的主场，在这里她能造成的破坏比武瑶光还大，所以其他人不得不防。,“首先把目光投向清莱府、清迈府，这里的部署我先不提，一切以侦察汇报为准，麻粟，这是你的任务。麻粟！”,麻粟不情不愿地抬起脑袋，看到自己身边的男人，也就是赵离觞，睡得比自己还香，但是武瑶光却没呵斥他。顺便一提，坐在上首的三个人，武瑶光、阳羽风和赵离觞，都是白发，下首的几个宪兵头头都是金发，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两种颜色谁更占优势。麻粟咂了咂嘴，摘了自己的EVA。——反正她不需要。,在她发呆的这段时间里，武瑶光和指挥官们已经从最北讨论到了最南。线上热火朝天，线下几乎每个人都一动不动。麻粟托着腮，看着自己的同事们眼前被半透明的防风镜片遮挡，表情和眼神一片空白，像身处什么科幻电影当中似的。麻粟忍不住想笑，但是武瑶光向她投来饱含杀意的目光。武瑶光的EVA也是心灵军团型号，不需要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有足够的闲心监督她。所以麻粟怂了。,“克拉地峡的最窄处位于春蓬府和拉廊府，仅56公里，但由于此处地势不平，所以更好的选择是人口稀少、地势平坦宽广的宋卡府、沙敦府，宽度为112公里。”
武瑶光将镜片推上去免得遮住眼睛，天蓝色的双眼望着虚空，失去焦距。她的注意力都在会议上，对自己身边人的小动作也浑然不知，或者是装作没发现。
“有关技术文件我都发给了你们，现在要决定的就是，每天的极限施工速度究竟定为多少。北边的掩护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你们说？”,“一天最少五公里。”,“六公里，运河不是直线，而且还要留出验收的时间。”,阳羽风轻飘飘地下了定论，她的声音淡得仿佛漠不关心。她正拿着武瑶光的一只手，细细把玩。武瑶光摊开手心，阳羽风纤长的手指在她的指腹、关节和掌纹之上划过，似在抚弄一张古琴。她对此表现得饶有兴趣，麻粟偷偷打量她，却发现她在用翠绿色的双眼对自己笑。,“你说，我们能在那边待多久？”
银焰突然间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直接决定了她们要带多少行李。是，她们可以在那边买，但事先囤积好总比临时准备强。,“一个多月，至多两个月。”
蕾姬在用两人共用的那台笔记本上网，头也不抬地回答银焰。她正在挑选羽绒服，虽然那边的冬天并不冷，但是银焰特别告诫过众人，带上棉衣，否则进山之后有她们好受的。,“是吗？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我却是什么计划都没做好。”,银焰走过来，好奇地看着电脑屏幕。她紧紧贴在蕾姬身后，蕾姬刚好枕在缓冲区上，身体僵硬了一瞬。但是下一刻两人的情绪就发生了对调，因为网页内容震撼到了银焰，蕾姬相中的这件羽绒服并不起眼，款式版型都很普通，唯一的问题在于：它的口袋不止开在腹部，还开在胸部。,银焰的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她抢过鼠标，迅速滑动滚轮向下翻页。这件商品有数千条评论，大部分都在表达同一个主题：羽绒服很暖和，主要是暖手。也有的网友给了差评，说女朋友条件不足、达不到取暖要求，实际却是为了晒女朋友。银焰百分之三万地确定，蕾姬要是买来一件让她穿，肯定也会学那些吃饱了撑的家伙给店家好评。晒图就免了，她和蕾姬都没有暴露个人照片的作死习惯，但如果只是写几句话……蕾姬怎么还能厚着脸皮写出话来？！,实在一言难尽。银焰粗鲁地推开蕾姬的椅子，腾出空间，然后坐进蕾姬怀里，让蕾姬从背后抱住她。银焰回过头，横眉竖目、认真地问：
“这下你满意了吧？！你要真想取暖就直接伸手，别再隔着衣服，委屈了自己。”,银焰这么表态，蕾姬哪敢。她敢伸爪子银焰就敢当场咬死她，银焰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劲，银焰只会觉得这是正常的打情骂俏。——以性命为代价，至死方休。,“旅队长、营造协议长江晴岚！”,又一位与会人士被武瑶光点名，迅速站起身来。这是位年轻的指挥官，肩章只有一颗星。她立正的姿势要比老将军更挺拔，更凛然，锋芒也更锐利。
“江晴岚听令！”,“江队长，你须得记住，在前线你就是全权指挥，我会给你需要的一切，你想要什么部队我就给你什么部队，哪怕你想要借东风，我也能去二炮替你调来。你把这件事给我干好了，我给你越级升全国副总指挥。干不好，任务出了岔子，你给我提头来见！”,武瑶光敲着桌面，她对年轻人不像对亲近的麻粟那么容忍，也不像对老家伙那样话里有话。她就非常直白，是警告也是督促。,“誓死完成任务！”,江晴岚旅队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铿锵有力。武瑶光点头允许她坐下，然后扭头就黑了一张脸。,“姓麻的！”,武瑶光再次狠拍桌子。麻粟不用说话都能气死人，毕竟从刚才开始麻粟的嘴巴就嘎吱吱嘎吱吱没停过。麻粟被叫到之后，茫然地叼着饼干抬起头，先是愣了两秒，然后紧紧搂住饼干盒，护食一样说到：,“这可不能分给你。”,事实上不止麻粟在吃，她还分给了法尔斯、呼罗珊、哈萨克三个总队长，都是心灵军团的人，麻粟的嫡系。有小伙伴为她壮胆，麻粟的底气更足了，她看到武瑶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居然还敢理直气壮道：,“你要点脸啊，我们宪兵的零食你都抢？”,在场非宪兵一派的许多人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偷笑。武瑶光再袒护她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开会时吃东西喝水成何体统？但是宪兵和宪兵们的心灵军团属于规则例外，她们是用脑的大户，像这样神经紧绷几个小时，不补充能量，没准麻粟就会低血糖昏迷过去。,“……你那破玩意送我都不吃，一包饼干搁二两蜂蜜半斤白糖，除了你们没人能吃下去。”
武瑶光的架势非常像要强行给麻粟扎上一针胰岛素。阳羽风不动声色地伸手拦住了她、阻止她起身掀桌子，又对麻粟说：
“听话。瑶光有正事。”,麻粟不情不愿地放下食物，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坐好。她想知道武瑶光能有什么正事，但不出她意料，武瑶光这家伙就是个双重标准的混蛋，阳羽风和打瞌睡到现在才醒的赵离觞一人掰了半块饼干，抢她的食物，吃得非常欢快，武瑶光却看都不带看一眼的。武瑶光只是死死瞪着她。,“姓麻的，你也别想摸鱼，否则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鱼缸使。”,麻粟无精打采的，嘴上连连说着baleh，baleh（是，对）。她这段时间是没法偷奸耍滑了，可是按她和赵离觞几个懒散的家伙的说法，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想保持清醒，难啊。,精神头这种东西，似乎也如天地间的阴阳一样，有盈亏和平衡。银焰现在情绪异常高涨，她在快递盒里发现了新电池，旧的那个被她拿去坑平贺文了，因为不稳定，使用过程中突然停电，那画面真是美得想都不敢想。,“让我读读说明书……嗯？没有说明书？傻瓜式的啊。”
银焰拿着新电池，要给她手里的『奇美拉装置』换上。名叫装置，其实就是个腰带扣，造型给银焰以强烈的既视感。最绝的设计还在于，这电池居然是卡片式的，即插即用。
“原来如此，俺也是仮面Rider，俺悟了。”
银焰猛然抬头，不知为何眼中就闪烁起了光芒，着实让蕾姬吓了一跳。银焰希冀地问蕾姬：
“蕾姬，你会不会用那招？就是那个！Rider Kick！”,蕾姬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目光和蔼地注视着她。自己媳妇太傻了怎么办？要不要先打一顿？,最终银焰闹着玩的话并没有成真，蕾姬宠她也不可能真去恶补假面骑士。——主要是因为银焰自己就只是玩梗，而不是死忠粉，否则蕾姬肯定会苦心钻研变身姿势和骑士踢的角度，讨她欢心。,“来嘛，来嘛，戴上这个。”,银焰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蕾姬束上腰带，却遇到了困难，蕾姬说这是当年送给她的，不能轻易收回。其实她们都明白，保命的东西，当然是让对方配备上才安心。银焰好不容易才说动了她，倒并非话术有多么高明或者多么甜蜜，只是因为银焰赌气说要把『奇美拉』毁掉。,“你应该明白，奇美拉原型机已经是过时的装置，年份太久，又没有检修，可靠性早就无法保证。”,蕾姬嘴上挑着刺，一边说一边按下启动按钮。她的身体轮廓突然间剧烈抖动，仿佛电视信号在传输过程中遇到了干扰。紧接着蕾姬从银焰眼前彻底消失。银焰也通过EVA辅助，强制关闭了自己的心灵感应。银焰的世界变得空空荡荡，似乎从未有人来访过。但是银焰知道她就在那里。她的呼吸喷在银焰脸上，她的双臂绕到背后紧紧环抱住银焰。不可见的世界之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银焰唇上轻轻擦过，如同一阵微风。,银焰双腿无力，又一次瘫软了下去，跪坐在地。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蕾姬蹲在她面前，用炽热的眼神注视着她。但是蕾姬没有在她眼中看到羞赧，没有欣喜，没有一丁点被钦慕之人亲近的愉快，只有滔天的仇恨。银焰恨不得杀了她，你居然敢，你怎么敢？,蕾姬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银白色长发，此时蕾姬仍然处于隐身，落在外人眼中就仿佛银焰的发丝被风吹起。这就够了，再得寸进尺，蕾姬不敢保证银焰会不会讨厌她。她知道银焰喜欢她，恨她，却唯独不曾动过厌弃她的念头。她也不可能给银焰腻味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将银焰死死绑在身边。,“我们应该写封遗书，以备不时之需。”蕾姬解除了隐身，将银焰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牵着她的手，如此说到。,银焰赞同这个主意，还说：
“应该等收到死讯的那天再打开。”,银焰忘了，她们必须一起行动，所以要死也是一起死。无论是蕾姬还是银焰，此生都不会独活。银焰在这世上举目无亲，而且她的积蓄都花干净了，写不写遗书无所谓。蕾姬倒是有必要处理好财产，貌似蕾姬在蒙古还有不少亲戚。,“你要寄给家人？”
银焰好奇蕾姬准备在收信人上写谁，心痒痒。蕾姬直直地盯着她，予以否定：
“是给家人，但不是给她们，是给你。遗产我早就分配好了，别的没什么可以交代。”,蕾姬用双手将遗书交给银焰，微微低头。
“请你收下。”,银焰不敢怠慢，也以同样的方式交给蕾姬，然后收下了蕾姬的书信。嗅了嗅，上面还能闻到蕾姬的薄荷香。银焰原本已经心满意足了，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珍藏好，但她没料到蕾姬兀自打开了信，读了起来。银焰的遗书写的是这样一些内容：,『致蕾姬——』,『这或许就是遗书了。想不起该给谁写信，于是就写给了你。我们共同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写给你似乎是我自然的选择。』,『你是我的朋友，我只想告诉你，我们这些年来的友谊，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你的稳重、见识和蕴藉改变了我的人格。』,『我希望你找到能够懂你的人，就像你懂我一样，也希望你一生幸福快乐。』,『永别了，蕾姬。』,『你的朋友，银焰·鲍里索夫娜·莫拉莱斯』,蕾姬看着看着，脑袋压得越来越低，最后她用信纸挡住了整张脸。蕾姬这么坚强的人都几乎垂泪，看来是真动了感情。银焰叹了声气，过去拍拍蕾姬的肩膀，感觉这样不够亲近，又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我不是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嘛，你哭得太早了。”
“我没哭。”
“是是是，我的搭档最坚强了，坚强得让我心疼。”,蕾姬听了立刻放下信纸，银焰发现她的眼眶红了，但是果然没有眼泪。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没有像银焰想象的那样，把银焰的遗书贴身保存，毕竟这是泄露身份的东西，烧掉最好。蕾姬将遗书拍了扫描件，通过EVA上传到中央数据库，同时永久保存进大脑，原件则放在枕头下面。银焰笑眯眯地看着她忙碌，趁她不注意，这才小心地摊开信纸，独自阅读遗书：,『亲爱的柳艾染：』,『这是我要对你说的最后一段话。我还没时间告诉你，你对我有多么重要。』,『可否在我的墓碑上刻些内容并且提到你，如果你能替我找到安眠之所。我这样恳求是因为我的一生除去你便全无意义，但恐怕同样的经历只会让你难过。很抱歉我已经没有机会补偿。』,『什么都不敢者，对什么都不抱希望。』,『我爱你。』,『一位无名氏』,银焰整张脸板得像患了中风，在察觉到蕾姬向她看过来时，银焰才露出灿烂的笑容，笑得有些傻气。——看到了相当震撼的内容，不知道怎么回应呢，干脆假装没看到吧。如银焰所说，我今天对你做的一切皆是你自作自受，亲近你也是，吊着你也是。不需要为之苦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虽然银焰不准备答应这份告白，但她多多少少受了触动。这两份遗书已经清楚昭示了蕾姬的真情，还有她的。可惜她们本来应该上辈子就写，却迟了数十年，现在完全送错了对象，银焰不再认为自己是柳艾染，蕾姬也未曾认可过“蕾姬”这个名字。,“我会为你起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相信我，只要你不嫌弃，可以姓柳。”
银焰捧着蕾姬的脸颊，深情款款地对她说。,那已经是后话了，起名字不是儿戏，须得银焰慎重考虑。蕾姬很快淡忘了这件事，银焰一天不答应她，蕾姬就无法以妻子的名分入柳家族谱。但其实蕾姬只差一个名分，现在她是银焰的搭档，搭档关系发展到她们这么亲密的并不多。,“我在等一个时机。”银焰故作严肃道。,东京武侦高也在等待时机，时机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银焰半夜就被通知集合，在会议室等待出发。天一亮她们就要赶往羽田机场，Azul小队的成员都毫无睡意，银焰跟没有骨头似的，歪在蕾姬怀里发呆，麒麟还在玩PSP，甚至拉上了莱卡一起，只不过麒麟把百合游戏换成了动作游戏，似乎在玩《刺〇信条》。,银焰呆呆地注视着她们。或许是有千里眼，身在别处的Turner在无线电里提醒众人：
“我不会和你们乘坐同一架航班，你们路上要听二指的指挥。”
Turner还强烈要求银焰在出发之前给小队成员打一剂预防针，以引起他们的重视，并树立威信。银焰突然被点名，有些茫然。
“啊？……啊，那我就讲两句吧。”,讲什么呢，银焰心里有数。除了蕾姬之外，还有五双颜色各异、神情或平静或谨慎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她。他们已经是经历过风浪的成熟武侦了，但在银焰看来，哪怕金次和不知火也都还是些奶娃娃。银焰有义务、也有一种崇高的使命感促使她保护好他们。,“咳咳。有些事我确实要告诉你们，之所以不早说，是因为时机未成熟，记不住，不能理解，也就没有任何意义。”,银焰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然后——嘭！在桌上狠捶一下，把胆小的麒麟吓得直往莱卡怀里躲。,“第一件事！”,银焰是嘶吼出来的。除了蕾姬谁也没见过她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她的眼睛原本是紫色，但在最极端的情况下可以变成血红色。她朝金次和莱卡瞪过去，他们俩是最让银焰不放心的，也未必肯服从她，银焰需要用足够的气势压倒他们。结果就是金次和莱卡从她眼里看到了尸山血海，那一刻他们突然明白，银焰杀过的人可能比他们一辈子见过的人还多。所以他们也明白了，银焰要说的这件事非常重要，甚至让她不惜撕破伪装。通过平时的相处，他们隐约能察觉到，这层伪装对银焰来说有多么意义非凡，因为只有在假装温柔友善的时候，她才是一个“人”，一个鲜活的十五岁少女，而不是在战争中枉死的、漂泊世间数十载至今不肯消散的冤魂。,银焰起身踢开椅子，大步流星走到金次和莱卡面前。金次厌女症自不用说，银焰压下身子像奴隶主挑选奴隶一样恶狠狠地打量他，他就往后躲，也不说话。莱卡这边，银焰来找她茬的时候，几乎贴到她脸前，吓得莱卡不敢抬头。麒麟跳到莱卡背后，抱住她为她壮胆，但麒麟其实并不担心，工龄超过三年的老兵油子和警痞人人必会变脸，何况她还是见风使舵技能点满了的狙击手，又是武侦。就拿麒麟和莱卡举例子，上一秒她们可能还在其乐融融地打游戏，下一秒掏出德林杰、抵住心窝开一枪都不奇怪。,“银焰学姐，就不要吓唬莱卡学姐和金次学长啦，大家都会认真听取教诲的。”
麒麟出来圆场，银焰用浸透了血的眼神看向她，她丝毫不惧，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之前她的害怕全都是装的，她真是理子的好战妹，和理子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银焰冷笑一声，因为旁边理子的表情就和麒麟一模一样，纯洁，无辜，大眼睛眨呀眨。银焰相信她真的是不知道，而不是忘了、或者故意隐瞒如此性命攸关的事情。,“给我牢牢记死了——”
银焰变了声调，用不似她本音的浑厚语气大声咆哮：
“不许议论王家！否则十年起步！”,“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这个国家复杂的社会现实，只要你理解了一句话，那么其他所有怪诞甚至荒谬的事情都顺理成章：世界上最富有的王室，不是天皇，不是温莎，不是波旁，也不是阿迦汗更不是沙乌地，是却克里，是郑家！”,这是理子所没有提到的，银焰拧着眉看向她，她低下了头，同样陷入沉思。黑夜褪去了现实的温柔伪装，直到此时她们才意识到，此行是真的要去搏命的。,金次若有所悟，看来他也明白自己只是个武侦，不添乱就已经是他的极限。对比之下莱卡出了一身冷汗，银焰也没有表态，留给他们自己思考。,“想通了吗？那我就继续问了，这里有谁信教？信神？无神论者可以暂时离开，接下来的话只针对有神论者。不一定要求信佛，只要你对神佛有敬畏之心。”,莱卡和麒麟都没有举手。蕾姬没有举但她是有神论者，又因为她连神仙都敢杀所以无所谓。理子也没有举。——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理子就再也不相信上帝了。举手的只有不知火，金次犹豫半天，举了一半。其实金次这样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态度，在信与不信之间左右摇摆，对鬼神敬而远之。,银焰点头，示意莱卡可以先去换身衣服。莱卡说声抱歉，主动离场，麒麟蹦蹦跳跳地追上她，说：
“莱卡学姐，我替你擦擦汗吧。”
“……可以，麻烦你了。”,理子收回老母亲一样和蔼却又无奈的视线，留下来专注地听银焰对金次和不知火谆谆教导。
“请不要随意拜四面佛，因为四面佛不是佛，是梵天；也不要见到佛像和神像纳头就拜，如果你没有把握能在三招之内解决一尊恶神，那就尽可能远离一切僧道巫师。相信我，万一被邪术缠上，其恶心程度绝不亚于在战场上被白磷弹命中、从内到外被活活烧焦而死。”
Turner适时补充了一句，“不要以为佛祖能保佑你。佛祖连那个国家的人都保佑不过来。”
“南蛮小国，只求度己，不渡世人。”Turner最后如此总结说。,不知火给银焰扔了根烟。银焰随手揣兜里，然后趴在桌板上装死尸一动不动，等人集齐。莱卡和麒麟回来时脚步一顿，以为短短几分钟时间里银焰就被谁暗算断了气。银焰像诈尸一样弹起来，严肃地说：,“有些护身符要交给你们，相信你们也理解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管你信或不信，戴个护身符多少能起到心理安慰。”,银焰说着一甩银白色长发，拍拍蕾姬的后背，蕾姬从桌子下面搬上来一个防弹手提箱，银焰则像变戏法似的，从自己身后一掏，掏出一杆闪闪发亮的枪尖。她拿着这杆枪尖向理子走去，理子傻傻的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对着银焰傻乐。银焰走到她面前，语重心长地说：
“先是你，理子，送你了，不用还我。”
“——什么？！”
理子这才惊叫出声。其他人，吸烟的金次，双手托腮摆出碇司令姿势的不知火，和麒麟亲昵地靠在一起交流感情的莱卡，都挺直腰坐起来了。,“我找人鉴定过，这玩意似乎来头不小，你要好好保管，未来必有大用。”
银焰挥舞矛尖，光芒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弧。枪是平淡无奇的枪，样式是两千年前随处可见的尖头样式，唯一让它与众不同、区别于其他士兵的制式长矛的，是它曾经刺穿过的那个人。在座各位里没有文盲，但凡读过点书的，此刻都联想到了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理子颤抖着从银焰手中接过枪尖，双唇张开又合上，在这种位格的圣遗物面前她也怂。银焰倒是蛮轻松的，她用余光察觉到蕾姬举着一枝花要交给金次，赶紧跑过去截胡。她从蕾姬那里夺过莲花，打发蕾姬回座位上坐好，然后她才态度不善地瞪着金次，随便将莲花往金次手里一塞。,“这是给你的，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摘的一枝青莲花，传说是文殊菩萨当年亲手所植，就凭它的来历你也绝不能把它弄丢了。”,金次拿着通体青色、只有顶端一点粉红，仿佛尚未盛开但其实已经开放的莲花“花苞”，同样说不出话。一是要他这个大老爷们时刻带着花在身边，他害臊，二是他不知道银焰为何偏要针对他。,“你别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就算不信佛，当个护身符也是可以的。此行我们前去小乘佛教的地界，至少在气势上我们不能被比下去！让这些南蛮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神佛！”,银焰叉着腰对金次神气地呼喝，金次咬着烟卷，光点头不出声，表示你说的都对，我懒得理你。银焰回头想获取蕾姬的支持，但是蕾姬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银焰就此打住，咳咳。,“对了，差点忘记。”
蕾姬手中还有一件物品，由银焰再次代劳交给理子。那是一枚发簪，粗看上去略有些古怪，虽然是常见的鸟儿形状，但是姿态——小巧的鸟儿如猎鹰扑食，斜向下俯冲，向后张开双翼，其线条硬朗，并不像是寻常柔弱女子会佩戴的类型。发簪表面呈亮丽的蓝色，以银杏木作杆，没有镶嵌金银珠宝，因为单是那抹蓝色就已经让人再也移不开眼，也足以证明它的价值连城。
“这种工艺在中国叫作『点翠』，麻烦你送给Turner。”
显然Turner懂得什么是点翠，因为Turner无精打采地拒绝说，“我不适合戴首饰，尤其是这么名贵的。”
“没得换，别挑三拣四。”,忽略Turner的冷淡，不光理子她们女生被点翠发簪吸引了目光、为这精美绝伦的工艺设计而倾倒，就连金次的眼神都透露着艳羡，他宁愿要那支发簪也不愿要这枝青莲花，估计他很怕自己把花养死。银焰让他放宽心，没那么容易枯萎，否则也不够格成为护身符。,“下一位，不知火同学，请恭敬地收好，某位无名高僧圆寂火化后留下的七彩琉璃光舍利子。”,不知火双手合十，然后接过一个古朴的金丝楠木宝盒，里面是绸缎包好的舍利子，他打开木盒看了一眼就立刻关上了，不敢多看。
“多谢。”
“不谢，这么多人唯独你是需要归还的，所以留神了，我觉得你赔不起。”
他这才知道银焰笑得那么无良是何居心，原来就他自己享受特殊待遇，他像平常一样无奈地苦笑，说：
“何止赔不起，恐怕让我偿命都不够。”,“赔你的命事小，影响中日两国关系是大事。”,银焰不怀好意地阴笑几声，和他说了些漫不着边际的废话，顺便把麒麟的护身符交给了她。给麒麟的是类似号角一样的不明物体，外形娇小，金银二色的双螺旋互相缠绕成锥形，银焰没有做过多介绍，但肯定也是好东西。最后到了莱卡，银焰这才严肃起来。莱卡心想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只听银焰说：,“我们的隐秘行动还没开始就失败了，计划甚至传到了远在美国的火野巴特先生耳里，Mr.Hino特地在网上为我们行动组订购了这个，让我们转交给你。”,“老爹？！”
莱卡当即站了起来。给自己女儿送礼物居然还要经由他人，而且也不提前告诉一声，这对父女的感情状况可想而知。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当银焰拿出那所谓“礼物”时，到现在已经见识过不少宝物的Azul小队仍然齐齐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还是莱卡首先扯开嗓子，言语犀利：
“这是要让我刺杀国王吗？”,麒麟立刻跳起来捂住她的嘴。她俩目前的姿势是：麒麟整个人挂在她背后，用双腿紧紧夹住莱卡的腰，银焰赞叹了一句麒麟腿功了得。另外，莱卡站桩的功力也不容小觑，虽然都说女孩子身轻如云絮，但那毕竟只是一种美妙的修辞，任谁身上挂几十公斤重物都不会好受。,“从她身上下来！也不怕走火伤到你。”银焰把麒麟赶下来，总算让莱卡痛苦的表情得到缓解。“还有你！就让我拎着四公斤的步枪一直等你吗？”,莱卡赶紧道歉，将已经装配完整的卡尔卡诺M9/38卡宾枪拿在手中，首先检查枪身上的铭文，银焰问她：
“你在干什么？”,“我想知道编号是不是C2766。”,如果是，那么再值钱也必须退货。但是莱卡“惊喜”地发现，枪支铭文已经被磨平了。先不说烟酒火炮及爆炸物管理局（ATF）会对她产生多大的兴趣，未知的事情才是最恐怖的，这哪是什么护身符，催命符还差不多，用C2766号卡尔卡诺步枪作武器是嫌命太长了，睡觉时把这玩意放到枕头旁边，Pres.JFK的冤魂能放过自己吗？,“……老爸的恶趣味。”
莱卡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已经预见到自己睡梦中擦枪走火、脑袋被削掉三分之一的头盖骨。麒麟从背后抱抱她，兴奋地说：
“我有一把德林杰，莱卡学姐，我们可以组团出道了呢。”,莱卡转身敲她的头，然后开始检查枪膛和弹仓里有没有子弹、保险有没有关闭，枪口永远不能对准人，莱卡面向墙壁，检查扳机力度和枪托是否合乎自己习惯。她捣鼓枪的时候，银焰就在旁边监督，作为狙击手和突击手银焰对各类步枪有绝对的发言权。银焰给她打了个及格分，代表她没那么容易被人弄死。但也仅仅是及格而已。银焰转移视线，向麒麟扬扬下巴。,“你的德林杰露出来，让我看看。”
“遵命。”,麒麟欠身行礼，捏起裙摆一角向银焰展示藏在大腿根部的德林杰（Derringer）手枪。就算时值深冬、就算气候阴冷得能把腿骨剜掉半截，麒麟也和理子一个脑回路，死守洛丽塔不放。幸好她穿着厚厚的白色打底裤，所以银焰并没有看到任何不该看的。——在蕾姬杀人之前，银焰及时挥手让麒麟放下裙子。蕾姬那双长年握枪、受尽霜雪变得伤痕累累的手正在逐渐靠近银焰的脖子，再不收敛点，银焰怕是要被碎喉。,“让她也看一眼。”,“她”指的是莱卡。麒麟又向莱卡鞠躬，再次提起裙摆，莱卡惊慌失措地捂着脸，想哇哇大叫但是眼神止不住地往那个部位瞟。,“你在干什么啊！走枪，走枪了你知道吗？！”
“莱卡学姐，要和麒麟进行一场夺枪术的训练吗？”,莱卡答应没答应银焰不知道，因为她被蕾姬拽着耳朵拖了下去。想必今天过后，莱卡和麒麟会对枪械有更深刻的理解吧。德林杰现在成了一类袖珍手枪的统称，所以麒麟的德林杰其实并非刺杀亚伯拉罕·林肯的那个型号。莱卡手中这杆步枪倒是足够古老，卡尔卡诺M91/38，顾名思义为1938年改进型，发射6.5*52mm圆形弹，使用六发漏夹装填。该枪全长102cm，属于短卡宾枪型，但是精准度不比长的步兵枪型号逊色。,“原本应该有一个廉价的4*18日本造光学瞄准镜，但我试过了发现难用的要死，所以你还是用机械瞄具吧。”银焰终于被放了回来，这么告诉莱卡：“卡尔卡诺这枪是固定照门，300米归零不可调整，瞄准全凭感觉，少女，我很看好你。”,莱卡真的要哭了。被老爸欺负完又被学妹折腾，她不愧为队伍里最惨的、地位最低微的。至于麒麟？既然莱卡长得高、心智也成熟，谁又忍心让麒麟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受挫磨啊。,“这就是弱受。”银焰小声总结说。蕾姬戳了戳她的脸颊，“像你一样。”
“胡说八道。”银焰愤怒地挺起胸膛，既是炫耀也是示威，警告蕾姬不要乱来。“我明明是强气受。”,从始至终理子就抱着枪尖傻坐着，笑得像慈祥的圣母玛利亚，宛若一座塑像。理子拿出手机自拍一张，附上文字发到了小队的群聊里：,【在知道自己嗑的couple是真的时候的你.jpg】,“这有什么真不真的，你天天就无聊到光思考这些事情吗？”,银焰抢过她的手机，把她抱着枪尖的照片及时撤回。虽然都是同一个小队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银焰把手机塞进她胸前——通过她在寒冬腊月依然故意敞开的领口——然后把趴在桌面上装死、以避免看到不该看东西的金次他们都叫起来。蕾姬又搬上来一个手提箱，此行需要带的行李真不少，或许过机场安检都是个问题。,“这才是今天的压轴戏，每人抓一把石头，随便拿，不限制。”
看银焰的表情，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就连不需要护身符的银焰和蕾姬也都拿了几块，数量管够。这些石头每块均刻着编号，标注的来源地是波斯自治区帕尔斯市设拉子区。石头正面刻着楔形文字，莱卡看了一眼就惊了：
“这是国家级别的宝藏吧？！”,银焰嗤笑，“刚才发给你们的哪件不是国宝？”,莱卡一想倒也是。她好奇地捏着石头打量楔形文字，“学姐，这上面的单词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懂，问蕾姬。”,蕾姬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回答说：
“这个单词是Mithra（密斯拉），古希腊语、拉丁语的读法叫“密特拉”。”,银焰也来了兴趣，接过来瞅了一眼，啧啧称奇，“你的运气不错啊，居然挑到了梅赫尔（Mehr）。”,“梅赫尔？”,“密特拉神在现代波斯语里的叫法。说来你可能不信，罗马人崇拜的光明神密特拉最早起源于亚洲，是雅利安族三大主神之一，是太阳神也是战神，但最早其实是契约神。”
银焰比个手势。
“不守契约的一刀砍死。”,莱卡缩回脑袋，但银焰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银焰的表情从来都没有如此狂热、疯癫过，就连蕾姬也为之侧目。看来银焰在孤身漂泊的这些年里找到了新的爱好，那就是铲除妖魔邪祟，为人间主持公道。,“有一种风靡东南亚的邪术叫“降头”，降头的原理是以被下降者的一些东西为引，与受害者建立连接。而有了这些石头，你就可以认为自己绑定了梅赫尔，我倒要看看，究竟是那些降头师的头铁，还是梅赫尔的命硬！”,幸亏蕾姬及时阻止了她，不然银焰这会儿已经激动地跳上了桌子。蕾姬把她按回椅子里，勒令她坐好。其他人纷纷向蕾姬请教自己石头上的铭文，蕾姬概不拒绝，逐个解答：,“Pitā，意思是“父亲”，和father同源，这里指的应该是薛西斯王的父亲大流士。”
“Dukhthrī，女儿，daughter。”
“Astra，星星，star，圣经里薛西斯的王后以斯帖（Esther）的名字即来源于此。”
“Asman，天空、天堂。”,银焰被她的气势镇住了，太耀眼，几乎让银焰无法直视。银焰小声偷偷问她：
“你真懂啊？”,“查字典。”蕾姬指指脑袋上的EVA，毫不心虚。,银焰笑倒在了她怀里，一抽一抽。蕾姬揉着银焰的白毛，安静且舒适，直到她们定的闹铃响了。东方现出鱼肚白，又是一夜不眠。,“各位，检查护照。”,银焰拍拍手提醒他们注意。因为是秘密行动，所以东京武侦高全套包办，帮忙做了假护照。但是理子的护照已经离谱得不能用假来形容，银焰看了一眼，自认脾气极好、淑女且文雅的银焰都差点骂出声。,“不要在意细节嘛，来嘛依酱，让我也欣赏一下你的新形象。”,理子兴致盎然地抢过银焰的护照，发现银焰并没有换照片，但是名字变了：柳应还。理子尝试着念出来，立刻便get到了笑点。,“柳应还，柳银环，你的薛仁贵大官人呢？”,蕾姬凑了过来：“我可以姓薛。”,“姑奶奶，别闹，”银焰面无表情地推开她的脸，“你得和我一样姓柳。”,然而蕾姬的假名并不姓柳，她的护照上只写了名字而没有姓。在场只有银焰能看懂用西里尔字母书写的蒙语，但银焰懂的也不多。

“Нэргуйгийн хүү，讷日贵金护……『无名氏之子』？假得离谱了吧。”
“并不，我父亲就叫讷日贵。”,银焰愣了一愣。『无名』确实是蒙古族常见的名字，但是蕾姬从来没跟她说过。,“名字只是个符号。”蕾姬淡然地说。,银焰脑海中灵光一现，她一拍双手，恍悟：“对哦，我是小时候死了父母，你是从一出生就没见过自己老爸，没放在心上也是正常的。”,……众人齐刷刷看向她。气氛冷到了冰点以下，蕾姬微微眯起眼，只有理子敢直言不讳道：
“蕾姬居然没枪毙你，说明她对你是真爱。”,银焰丝毫不觉得尴尬，她脸皮厚着呢。不过银焰想到了另一件事，不由得陷入沉思：
“我的父名叫鲍里索夫娜，鲍里斯同志是我养父，我亲爹……我亲爹叫什么来着。”,“柳天山。”蕾姬立刻回答。,银焰惊讶地瞪大了眼，蕾姬解释：“千莎诺夫娜（Tianshanovna），ovna是俄语的父名后缀。把ovna去掉。”,但银焰只是耸耸肩，“完全无法理解。”,蕾姬默默低下头，神色黯然。她知道银焰没有撒谎，就算她再说一百遍银焰也还是理解不了，就算她每天在银焰耳边念叨，银焰该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外人提醒是没用的，银焰的记忆和理解能力都残破不全，她的大脑里负责这些内容的区域早已变成一团浆糊，柳天山、柳艾染这几个名字，还有年少时的记忆，对她而言都只是无法解读的乱码。,“别哭。”银焰点了点蕾姬的胸骨。蕾姬擦擦眼角，却发现根本没有眼泪，银焰在逗她。后果很严重，蕾姬气得咬她一口，正好咬在肩上。银焰嗷嗷地喊了起来，“你太狠心了吧？把我咬残废，我还怎么举枪？”,蕾姬瞪她一眼，掏出化妆盒，开始给她们俩变装。护照上写着蕾姬的性别是男，蕾姬于是戴上一顶白色假发，给自己化妆成了银焰的模样。——这么说不完全准确，应该是银焰的男性版本。她们俩本来就长得有姐妹相，现在蕾姬成了翩翩美少年，像姐弟更像夫妻。其他人已经完全看呆了，金次手里的烟卷掉了下来，他哆嗦着，怎么都想象不到这位貌若潘安的白发小郎君竟然和那个存在感稀薄的狙击手是同一个人。,银焰又去恶狠狠地瞪金次，因为他连性转的蕾姬都不放过，畜生啊。银焰扭头扑进蕾姬怀里，瞬间变了脸，向蕾姬极尽讨好，声音甜得发腻。
“你要真是男孩多好啊，那样我早就嫁给你了，说不定我们现在……”,理子打趣道：“连孩子都有了？”,“并不。”银焰立正站好，眼神和表情恢复了平淡。“我讨厌小孩，所以我肯定会结扎。”,此时银焰绑了一束低马尾，穿着宽袖的衣服，戴着平光镜，斯斯文文，多了些知性的气质。理子馋得快要流口水了，“所以依酱不考虑一下换对象吗？这样的依酱也很可爱！我可以！我不用生小孩！”,银焰的回答简单明了：“滚。”,蕾姬还在发愣，银焰刚装扮好蕾姬就愣住了。Azul小队准备齐全，银焰大喊一声开拔。向机场进发的路上蕾姬和她咬耳朵，像一对小情侣在说悄悄话。其实她们可以在EVA里沟通，但她们毕竟不是纯正的心灵军团，通过思维交谈反而难以适应。,“真的一模一样……”蕾姬喃喃地说。
银焰知道她从自己身上看到了谁，不怒反笑。“我是本体，原型欸，不像才有鬼了好吗。”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你能如此精确地模仿她的形象。”
“嘿，你猜。”,那就是不想告诉蕾姬，说明银焰生气了。蕾姬眨了眨眼，拽住银焰的衣袖一角，软软糯糯地说：
“姐姐，告诉我嘛。”,银焰差点死过去，但她最终抵制住了诱惑，就算流了超多鼻血，也坚决不肯透露半个字。她的惨状把机场安检员都吓到了。,“你没事吧？！”,银焰捏着鼻子，使劲摇头。她向海关出示了国际武侦联盟的任务文书，所以对方没有多问，直接予以放行。银焰头上戴着EVA，身上一堆违禁物品，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上了飞机。国际武侦联盟是联合国机构，也是暴力机关。加入联盟的国家必须受到约束，那就是无正当理由不得阻挠武侦入境。而有联盟作保，她们甚至可以不用接受武装旅客入境审查。,“我感觉郑家可能要退出联盟。全国就曼谷一家武侦高中，还废校了，剩下的学生怕是也凶多吉少。”
金次走到了银焰和蕾姬旁边，银焰难得向金次搭上了话。金次扭头看她一眼，既惊讶又担忧，她居然肯搭理自己了，会不会没安好心？
“那又能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可能会寸步难行。”
“不会，不会吧，我们都已经上飞机了耶……”,银焰没再讨论这个话题。Azul小队在颓废、迷茫、缺乏团结和目标的情况下出发了，说点不好听的，银焰怀疑东京武侦高目的就是为了把这帮问题儿童远远扔到异国他乡，让自己能过个好年、过个愉快的春假。,“别说这么直白呀。难道我们这次行动不是一场伟大的国际主义救援吗？”
不知火悠闲地靠在沙发椅上，却说着些白痴话。他们把头等舱包了下来，穷人金次缩在豪华座椅里惴惴不安，不知火握着他的手，这时候金次倒也没那么抗拒了。银焰全程以邪门的眼神盯着他，丫有病吧，这里每个人都比他更有资格说这种话。
“你不说话，我都忘了你是特高课。”,银焰撕开一袋爆米花，她饿了，需要补充能量，供给大脑和EVA消耗。她胡乱嚼着高油高糖的垃圾食品，一边寻思不知火究竟是不是所谓日奸。旁边伸来除了蕾姬之外的另一只手，银焰在那手心里放了些爆米花，顺便将脖子扭过九十度。,“理子，怎么满面愁容的？”,理子已经忧愁到咬起了手指，看她抱着手机苦大仇深，不像是能吃得下饭的样子，银焰捏了捏她的小肚子，被理子一把拍开。
“股市，嘶……从上周一开始狂跌，到现在每天开盘我都心惊肉跳。”,银焰不关心股市，但是理子给她瞅了一眼，于是银焰也被吓到了。理子解释说：
“据说应该是日元汇率飙升导致的，从一个月前的115：1飙到最高105：1，可怕，太可怕了，全球资本市场都陷入了动荡。”
据理子说她没能第一时间跑掉，等到股价稍有回升、亏得不那么难看的时候，理子就果断割肉跑路。理子关了手机避免影响心情，扑进银焰的座椅里——同样的位置还躺着蕾姬，三个人挤在一块，理子摇着银焰的胳膊，央求道：,“依酱，唱首歌好不好？”,银焰被骚扰得不耐烦了，主要是蕾姬也看着她。“好好好，唱什么？”,“国际纵队之歌？”沉迷游戏、仍然在和麒麟一起联机的莱卡抬起头，提议道。,……银焰已经不想再给自己这位可爱的学妹纠正什么思想了。但是有槽不吐银焰怕憋死，银焰磨着牙，愤愤地问：
“现在的状况是我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不知道谁是敌谁是友，不知道自己需要救援的目标现况如何、总共有哪些目标。这样的国际纵队？”,莱卡被训斥得大气不敢出，只管闷头玩游戏。银焰觉得无趣，而且她确实认为她们不配那个资格。但同样是在二十世纪的西班牙，有一首歌意外地贴合她们。,“罢了。就那个吧。”,银焰哼起了调子，起初是银焰自己在轻哼，很快蕾姬加入了进来，凭她们俩的默契，银焰可以在唱的时候让她伴奏。刚哼两句，理子就敏锐地听出了原词：,“喀秋莎？”,喀秋莎这首歌太有名了，在座没有不知道的。理子以为她下一句就要唱“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但是银焰摇头。曲调确实是喀秋莎，只是放慢了许多，如同在飞机上的这个朦胧的清晨。因为刚流过鼻血，银焰的声音不似平日里高昂，变得颓废、乏味、但是气势惊人，像喝醉了酒在路边发酒疯。她唱得也特别慢，直到她开口唱了些词，理子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以语速飞快、舌头打结著称的西班牙语，简直猝不及防。,“Es un ángel que va cabalgando，cabalgando con brío y valor。”
（此为一名天使，勇敢无畏向前的天使）,“Va cantando las tristes historias。”
（所吟唱的悲伤的故事）,De una guerra que ya terminó
唱的是这场已经结束的战争,Primavera lejos de mi patria
这里的春天远离我的家乡
Primavera lejos de mi amor
这里的春天远离我的爱人
Primavera sin flores y sin risas
一个没有花朵与笑声的春天
Primavera a orillas del Wolchow
在沃尔霍夫河岸边的春天,Y sus aguas que van al Ladoga
河水静静地流向拉多加湖
Van cantando esta triste canción
一边流一边唱起这首悲歌
Canción triste de amor y de guerra
一首关于爱和战争的令人悲伤的歌
Canción triste de guerra y amor
一首关于战争和爱的令人悲伤的歌,Cuando ebrio avanza el enemigo
喝醉酒的敌人开始进攻
Atacando con vodka y sin valor
喝着伏特加进攻，如飞蛾扑火
Rasga el aire más fuerte que la metralla
能撕裂空气，比机关枪还强的武器
Las estrofas de mi 《Cara al Sol》
就是我的《面向太阳》诗节,《Cara al Sol》 canción antigua y nueva
《面向太阳》是一首新唱的旧歌
《Cara al Sol》 es el himno mejor
《面向太阳》是最好的赞歌
《Cara al Sol》 es morir peleando
《面向太阳》的意思就是要战死
Que mi patria así me lo pidió
以回应祖国向我的请求,Si mi cuerpo se quedará roto
如果我的身体支离破碎
Formaría en la legión de honor
我将在荣誉军团里重生
Montaría la guardia en los luceros
去镇守群星之门
Formaría junto al mejor
和我的好伙伴们重聚,“我将去镇守群星之门，”银焰重复最后一句，“和我的好伙伴们重聚。”,蕾姬哼着喀秋莎的末尾，比她慢些结束。银焰翻个身，惬意地抱住蕾姬。
“我才不去太阳上面嘞，表面温度6000摄氏度，我疯了才去。有你这么一轮小太阳我就一辈子心满意足了。”

小说相关章节：柳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