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姬抬起胳膊，摸了摸银焰的脑袋，手就搂着她没放开。她自己可以谈起莫拉莱斯，为他死于两千万度的原子聚变感到悲伤，但是别人不能。因为会提起他的人要么曾经是厄普西隆，要么纯粹就是为了恶心她。这世上到处都是她的敌人，没有莫拉莱斯为她遮风挡雨，银焰自己一个人活着太累，所谓茕茕独立形影相吊。蕾姬另一手与银焰紧紧相握。幸好，蕾姬已经重新找到了她，再也不会让她经历那些。,“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银焰哼唧一声，钻入蕾姬怀里安心地睡了一觉。此后没人说话，少数几个愣头青在用手机查了《春天》这首歌之后也噤了声。醒来之后银焰看了看表，小声说：,“差不多到时间了。”,“指什么？”理子推着她下飞机，顺嘴问。,“我说那个三流的武侦学校，校长都被沉尸进湄南河，算算时间，这时候但凡有点良心的其他人也该跑光了，留在曼谷的没有一个不是罪大恶极、有血债在身。”,银焰这句话是故意用夹杂浓重西班牙口音的英语说的，自带加密效果，除了她们小队之外周围没人能听懂。而这听懂了的几个人，瞬间表情就变得惊悚起来。地处热带季风气候区的曼谷气温常年不下18度，但他们只觉得有一阵凉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巧了，她们要住的酒店也在湄南河边上，可以想象理子的心情。,“所以曼谷武侦高不收本地人，因为本地人早就和那些混蛋同流合污了。”银焰掩唇轻笑，“武侦这行一向是个高危职业，需要面对的不仅是人身威胁，还有心理压力，当你周围的人全都深陷泥潭，你要么把他们挨个救起来，要么跳下去和他们一样自甘堕落，没有第三条路。绝不可能抛下他们一走了之，你以为自己挣脱了桎梏，其实他们已经深深刻入你的灵魂。不论走到哪里，不论过了多少年，只要你还能偶尔回想起那个人的音容相貌，就证明你们仍然系出同源，之间没有任何差别。”,金次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忍住了没有接上银焰的话题。加奈阵亡对他造成的影响比想象中要深远得多，与其说他厌倦了武侦生涯，不如说加奈的死改变了他的人生观念。加奈曾经是他的领路人，指路明灯灭了，他便在黑夜中迷失了方向。银焰理解他这种心境，因为银焰也经历过。,银焰和金次坐在沿湄南河驶向酒店的渡船上，正好对面而坐，金次垂着脑袋，两指并拢，这是烟瘾又犯了。银焰抽出随身佩戴的刺刀，吓得金次放下烟收回手。银焰缓缓封刀，吐纳沉声道：
“但是我们也毋须太过担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尽人事听天命。能逆天改命的只有圣人，而圣人这个行业几百年前就被取缔了。”,现在这个年代没有圣人，哪怕加奈也远远不够格，距离贤人君子都差得远。像她们现在身处的这种穷山恶水也出不了君子，不做任何亏心事根本不可能安稳活到大。
“嘛，嘛，谁还没有认命的时候呢。”
理子摇摇手，领着队走进千禧希尔顿酒店，向前台道一声萨瓦迪卡，然后出示了武侦证件，表示为了公务考虑，在入住期间拒绝保洁等一切上门服务，酒店如有违反，理子将考虑向检察院提请用法律途径解决。,酒店方面愣了愣，没见过如此奇怪的要求，但还是在明面上答应了理子。不用猜银焰也知道他们会阳奉阴违，或许还会向本地的公安报备这群怪人。银焰在后面静静看着，出声说：
“总之先订一个月的房间。”,大生意上门，在票子和枪子的双重刺激下，酒店方面就算想干些偷奸耍滑的事情也要尽量低调。只是这么一来，一些可以委托客房仆人去办的跑腿活也得她们亲自上阵。,“那就委屈你们了，我们住总统套间，你们莱卡和麒麟、不知火和金次住两间全景行政套房，当然了，如果有谁想体验总统套房也可以跟我们换，我不介意。”,银焰往酒店29层总统房的大床上扑腾一坐，挑了挑眉。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最贫穷的金次，但是金次打量着房间的陈设，直咂嘴，说区区总统间也不过如此，没瞧出豪华到哪去……银焰就当真的听。,“那理子姐姐睡哪里呢？”
“她啊，她和我们一起睡主卧，你看，这不就还有一张单人床嘛。”,银焰露出谜之微笑。让理子睡小床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因为银焰必须把她放在眼底下，否则银焰一百个不放心。但显然队伍里有人产生了误解，同样身为武侦里的贫困户，莱卡不好意思开口，容易显得没见过世面，所以她去了落地窗前专心眺望湄南河景。,“多好的狙击点位啊……”
莱卡此时已经表现得像个正经的狙击手了，虽然她背上的步枪连狙击镜都没装。蕾姬悄无声息地离开银焰，走到莱卡身边。
“也是敌人必会首先侦察和袭击的高危区域。”,莱卡脸上究竟有多么挂不住，银焰虽然好奇，但她觉得这时候最好别去打扰她们俩。她也不知道蕾姬是看上莱卡哪点了，总之只要不是爬墙，银焰就全力支持。最不济，银焰还能把莱卡一脚踹进湄南河里去。,“对了，你们都会游泳吧？”,银焰问，全员点头。麒麟因为莱卡和蕾姬跑了，现在正挂在理子背后。麒麟捏捏理子的脸颊，捏着捏着，手就不安分地往别的地方乱跑。,“我的游泳还是理子姐姐手把手教的呢。想当初与理子姐姐在水中零距离接触……啊呀，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理子把她的爪子拍开，由于她们俩都穿着紧身洛丽塔，视觉效果出奇地诱人，金次自觉去了客厅坐着，并且把不知火也抓走。银焰在后面坏笑，小声、但是故意赶在一个刚巧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时候说：,“众所周知不知火同学不近女色，或许是佛门中人？”,不知火笑了笑，这回他没保持模棱两可的态度，也没承认，予以断然拒绝。
“佛门不收我这样的人。”,银焰招呼后面的人跟上来，共同去客厅议事。进入正题之前，按惯例要检查窃听器，银焰把任务交给了理子和麒麟——后来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拜托理子，她不给你弄多出几百个窃听器都算尊重你了。银焰独自坐在主位，翘着二郎腿，面对金次和不知火二人。金次这回总算能歇歇眼睛了，毕竟银焰裹着一身朴素的衣服，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不知火，是神道教传说中的一种妖怪鬼火吗？”
银焰回想起不久之前阅读过的日本神怪志异，点了点头，为自己的博学而感到自豪。不知火微笑着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橘子，鬼知道他怎么带上飞机的。他剥开皮吃起了橘子，说实话他长得好看，修长的手指沾染上柑橘的汁水，银焰虽然不喜欢男人，但也觉得赏心悦目。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家里是卖橘子的，这种日本有名的丑橘就叫“不知火”。”,银焰心不虚气不喘地转过脑袋，刚巧理子和麒麟检查完毕，不知火分别递给众人几瓣橘子，只有金次老老实实接住，理子和麒麟则是被银焰拦了下来。银焰让她们在自己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记住了，在本次任务期间，任何人递给你的饮料都不准喝，吃饭也要注意，尽量自己带干粮。”,“是因为容易被下药吗？原来这么危险，可是我忘了准备充足的干粮，我以为在城市执行任务不会饿肚子……”
莱卡结束和蕾姬的交谈，回来加入了话题。她的脸色铁青，看得出来她对此充满忧虑和懊恼。麒麟一个飞扑，撞进莱卡怀里，兴高采烈地宣布莱卡可以蹭她的饭，她准备了很多。,蕾姬站在银焰背后，也揉了揉银焰的脑袋。银焰回头对她莞尔一笑，又回头继续说：
“哦，那倒不是，主要是这边的伙食太难吃了。如果你能接受漂白粉味的汽水和洗洁精味的炒饭，那请自便。”,莱卡立刻垮下了脸，一部分原因是麒麟刚才的头锤撞得她到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其实莱卡的身材还算可以，因为身高太高而不明显，经过刚才这么一撞恐怕更平了。,银焰也觉得肩膀酸痛，便让蕾姬站身后给自己捏捏肩。她又给小队成员讲解了一些安全要点，比如防蚊虫、防瘴气之类的。金次全程没把视线投向她，就这样，银焰还能闻到在自己身后有一股熏天的醋味。或许金次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蕾姬生气。银焰伸手把蕾姬揽下来，让她深深弯着腰，与自己亲昵地抱在一起。,“幸好现在不是夏天，就算被蚊子咬了，一些传染病比如登革热的风险也不算高，但要小心过敏，过敏反应严重的会要人命……哦，多谢。”
银焰正说得有些口干舌燥的时候，蕾姬直起腰，递给她一杯水。银焰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可是既然喝了，那就不如喝干。银焰仰起脑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叹气说：
“既然如此那我再重申一遍，切记，就算是我们俩这种交情，也不能……”,银焰说着说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所有东西都仿佛被丢进了深海的漩涡。银焰没能保持好平衡，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彻底昏迷之前，银焰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绝对放了能药翻大象的量……”,银焰亲身验证，药里没有掺一滴水。为此银焰还在昏迷前喊出了学习积攒十余年的国骂，碍于学术水平有限，并不算特别难听，而且因为遣词造句不当，听上去更像调情（蕾姬认为是勾引）。结果就是银焰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直挺挺平躺，蕾姬就跪坐在自己身上。,银焰瞬间就窘迫了，这对于脸皮比城砖厚的她来说可是难得一见。她只是嘴上说说，没成想哪天就作了真。蕾姬下手是真的快……银焰已经被扒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件耐洗的旧衬衫。蕾姬仍然是男孩子装扮，挺着腰，垂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她，像一匹小狼，明明初学狩猎，但是却意外地沉得住气。,“那什么，蕾姬……”银焰捂着脸，她脸上已经烧得通红。“要坐就坐上来，往上坐，往上……”,蕾姬挪了挪腿，大概三四寸，坐到银焰腰间。她并不沉，所以银焰觉得还蛮舒服，没有被压迫得狠的感觉。而且蕾姬跪着，重量基本都落在双腿上。蕾姬又弯腰向前，双手撑在银焰两边，让阴影笼罩住银焰。银焰已经几乎说不出话了，她现在皮肤滚烫，像发烧了似的，意识都有些模糊。天地良心，蕾姬只是在水里加了速效麻醉的药物而已。,“你好像很激动。”蕾姬歪了歪脑袋，居然冷静地说出了这种话。喂，银焰都想抽她，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原因吗。
“总之先来片阿司匹林。”
蕾姬喂她吃药，然后将EVA扣到了她脑袋上。,“远程：E5执行【冷却】程序，全脑功率下降至98%……95……92%，转入静息状态。”,远在东大陆腹地核心的雪域神山上，麻粟因为这条突如其来的提示，差点破口大骂，却又因为大脑活跃度降低，整个人也跟着懒散了。她郁闷地往被窝里一钻，将自己裹成毛毛虫，然后很快她的茧壳就被人掀开。,麻粟在床上扭来扭去，给那人让出地方。冬天的高原冷得滴水成冰，两个人挤在一起才暖和，但即便她们俩已经贴得紧紧的，温热的呼吸在往常已经将麻粟引燃，现在麻粟却了无兴致。她有些沮丧地说：,“我怎么不知道EVA还有强制泄火的功能？”,“这就要问我们精锐的科研宪兵混编部队，人闲得发霉了总会折腾些幺蛾子出来。”,比麻粟更深邃、更幽暗的另一双紫色眼睛在麻粟面前眨了眨，麻粟一巴掌拍过去，落在脸上时放缓了速度，轻轻贴上去，抹她的嘴角。麻粟的手掌仍然冰凉，她微微张开口，含住麻粟的手指，并不多，只有一节。麻粟这时候只觉得无趣，这人既负责点火又灭火，烦不烦啊，太歹毒了。,“我千里迢迢来赴约会，才不是为了像这样磨叽地和你调情，你当我小孩子啊，都六百岁了放开一点不行吗，左小姐。”,麻粟气势汹汹地掀开被子，跨坐在左莹身上，但是立刻就被左莹捞住脖子拽下来，顺带着被子也被重新盖好。麻粟不怎么冷，因为她穿着大花棉袄，看上去十分喜庆，但不得不承认，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左莹一时情意难耐，吻上她的唇，边吻边有些喘不过气地低声说：,“上次舔到半途你因为高原反应缺氧，送下高原躺了一个星期，忘了？乖，这是海拔三四千米的格尔木，不是人杰地灵的开封府，忙过这段时间我们就回家。”,麻粟没说话，闭上了眼，将身体重量全部压在左莹身上。她没骨头，骨头全酥化了，而且这会儿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想动。她的气息实在微弱，左莹吻她吻得心满意足，抽出空来，在她耳边笑着吐气：,“你看，你连呼吸都能忘，我可舍不得让你再昏迷，Manā āshiq……Jān-i dilam，Raushnīh-i chashmam（我的爱，我心跳的灵魂，我眼中之光）。”,银焰后背一凉，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能感觉到一束幽怨的目光，不用想银焰就知道那是蕾姬，单纯这样她不怕，但是幽怨中居然还夹杂着欢喜这就是银焰想不通的了。因为对自己下药，银焰罚她喝水，喝到吐为止。蕾姬正一杯一杯喝着水，目光令银焰毛骨悚然。,“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吐出来……”
银焰转身戳她的脸颊，嘴角漏了点水，银焰用手指将其抹净。蕾姬立刻顶她：
“我只吐你嘴里。”,然后话题到此为止，平常可能都觉得有点恶心，但是热恋期的少女是例外。银焰并不觉得恶心，只是这种对话太诡异了，银焰没法接茬。难道她要说：,“如果你吐出来我就替你舔干净？”,场面何其尴尬。银焰自认为还没那么变态，当然了，如果事出有因、比如蕾姬呛到了自己无法解决，又如果蕾姬哪天脑子短路了给她下这种命令，如果蕾姬就是想羞辱她，如果蕾姬刚刚漱过口并且没吃东西，那么银焰也不是不能照做……,她把自己联想的内容都对蕾姬说了，但是蕾姬却鄙夷地斜她一眼。
“我并没有那种兴趣。”,说话的时候蕾姬脸上云淡风轻，表情变化幅度不大。银焰从她的微表情里照样能读出来许多含义，毕竟从根源上来讲，她和蕾姬是一样的人，性格都糟糕透顶，于是她懂得蕾姬的真实想法是：欺负自己媳妇有啥意思，不如被欺负。但是正像银焰所说，如果对方要求强烈，她们都可以从乖宝宝化身女魔头，勉为其难地肩负起Slave的责任。,“你别睁眼说瞎话，你欺负我的次数还少吗。”
银焰说着伸手去解她的腰带，蕾姬没反抗，却也没想到银焰只是帮她松了松，之前系太紧了。蕾姬乖乖站着，看上去比较年幼，像银焰的弟弟，但她嘴上不饶人：
“因为你智力残障所以像欺负，但我只是正常和你来往。”

所谓字字诛心就是这样，银焰暂且放她一马，因为太伤心了所以银焰想不出什么好的方式教训她，况且蕾姬说的全都是真话。,银焰：“……闭嘴，继续喝水。”,水喝完了，蕾姬只好去客厅重新煮。理子在客厅整理文件，惊讶地问：
“咦，蕾姬，你很渴吗？”,蕾姬艰难地点了点头，银焰从她麻木的表情中读出一丝辛酸。银焰想按按她的小腹，蕾姬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是哀求道：
“不要，别，别在这里。”,要不是害怕事后被蕾姬打死，银焰都想仰天放声大笑，让你干坏事干那么绝，遭报应了吧，求我啊。,“那就给我把这份协议签了，我要续期，从西南区直接传送回波斯，我再也不想从昆明坐飞机路过呼罗珊了，虽然吧那些普什图人的毒刺确实打不上高空，可万一他们拿到了S300呢？”,左莹把张牙舞爪的麻粟按住，双手给她锢到背后。左莹用一手钳住麻粟的两只手腕，另一手搂着她的腰肢，然后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说话。麻粟被亲得喘不上气，左莹为避免她窒息，稍稍放松，从嘴唇一直亲到耳垂。细密的吻如蒙蒙春雨落下，不知怎么就打湿了麻粟的眼眶。左莹拉开些距离，边喘着气边安慰她说：,“恕我直言，媳妇，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怕是没办法回西大陆，别挣扎了。”,
麻粟瘫在左莹怀里，底气都弱了三分。但是麻粟仍然倔强地质问她：
“你这是怀疑我的办事能力咯？”,“不是怀疑。”
左莹又亲了她一口，笑道：
“是根本不信。”,蕾姬和银焰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往常放在别的地方还称得上眉目传情，可惜现在场合不对。小情侣挤在一个卫生间里就不会干好事，银焰龌龊的大脑不禁生出了些肮脏的想法，她如此思考——,“我有个问题。出门在外，我应该陪你进男厕还是女厕？”,蕾姬已经无力跟她拌嘴了，因为蕾姬的双腿都在打颤。她可是狙击手欸，这辈子银焰都不一定能亲眼得见她在正常状态下打哆嗦。银焰现在兴趣极为浓厚，盯着蕾姬眼睛眨都不眨，蕾姬低声但是快速地“娇嗔”：
“我只去女厕。话说为什么要以你陪我一起上厕所为前提？”,意思是让她滚出去。银焰笑眯眯地贴脸站在她面前，死活不肯挪窝。蕾姬在经过剧烈的心理斗争之后，终于成功完成了摘花。当然，是蕾姬摘花还是银焰“摘花”有待商榷，但总之蕾姬轻松多了。银焰此时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她陪蕾姬走出来，颇为遗憾地感叹道：,“我应该找个容器收集一些的，亏大了。”,蕾姬一脚把她踹到地上，这是气急败坏了。因为作男孩装扮所以蕾姬没穿丝袜，她用裸足踩着银焰的脑袋，要知道武侦人人都是每天跑五公里起步，随便拉个人出来学几天跆拳道都能踢碎木板，何况蕾姬还是习惯长途跋涉、以溜号跑路为长项的狙击手。银焰现在是体会到了木板和靴子的感受，但是她趴在地上，笑得异常灿烂。理子也跪在地上，拿手机咔嚓咔嚓一个劲给她拍照。银焰比个剪刀手：,“给我拍得好看点，我要留作旅行纪念！”,蕾姬加重力气，脚丫在银焰脸上来回辗着，还将脚趾并拢、拧她脸颊和嘴角的软肉。看表情银焰仿佛沉浸在人间极乐之中，蕾姬都这么努力地取悦她了，她也不好意再呵斥蕾姬，只能稍微提高音量，语气还软绵绵的：,“使劲，使劲！你没吃饭吗？”,蕾姬难得发威一次，最终以脸红逃开收场。理子发现了新大陆，跟在蕾姬背后又是一阵连拍，银焰笑着抢过她的手机，删掉照片。接下来就是只有银焰能看到的场景了，银焰随蕾姬进了卧室，反锁上门。蕾姬捂着脸坐在床上，很明显不愿意承认刚才那个傻缺是自己。论不要脸的程度，她还得修炼好久才能追上银焰。银焰跪到她面前，对她撒娇：,“亲亲我嘛。”,银焰指着自己的额头，但是蕾姬推开了她，还让她滚。银焰并不觉得受伤，欢笑着去洗了把脸。洗完脸她戴上EVA，感觉到脑波信号瞬间强了不少。但这并非她所关心的，她只是想借助EVA的文件编辑功能把刚才那一幕做成视频，供自己以后回味。,“……迷茫啊，这个EVA网络有私人云盘吗？好像没有啊，都是公开的，隐私没法得到保证。”
“你先告诉我你要储存什么东西。”
蕾姬黑着脸找上了门，银焰斜她一眼，想要告诉她：你在我的仰视视角里也依然是那么美丽，那么风华绝代。这话虽然情意绵绵，但银焰怕她以后就不这么做了，所以没敢说。
“有本事你把你的数据库放出来，你敢吗？”,蕾姬不敢，同样的道理银焰也不会公开，更不会白费功夫向蕾姬解释她用双眼录下的回忆有多么珍贵。蕾姬的好只需要她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理解，包括蕾姬自己。,“我已经洗过脸了，能给我一个亲亲吗？”
银焰抱住蕾姬，表情既清纯又……欲求不满。蕾姬戴上EVA，捂着耳朵假装没听见。但是EVA本来就是拾音耳机，怎么可能听不见。,“我向您直说。我想借宪兵，请您帮我。”
江晴岚向麻粟深深鞠了一躬，麻粟淡定地整了整衣领，咳嗽一声，站得笔直、如同白杨树。她不拒绝，不答应。活了六百年的麻粟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一个少将旅队长，麻粟当然可以顺手拉她一把、让她升得更顺遂。然而那样没有意义，江晴岚只会过后就忘，对她、对宪兵产生不了任何深刻的认识。所以麻粟慢条斯理地说：
“虽然武瑶光说无论你要什么都可以满足，但……不知道你是否有所耳闻，武瑶光指挥不动我。赵离觞就更别说了，你听赵离觞的命令，我可不，我跟他平级，而且他怕我。我们宪兵不同于你们，虽然大家是一家人，但一家人也要明算账。”,麻粟手一挥，身边出现一张圆桌两张藤椅。“坐，我们慢慢聊。”,江晴岚本不想坐，因为站着显得更尊敬，但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推着她在麻粟身旁坐下。到底是年轻，她没能忍住惊讶，既然如此她也就不装了，直接承认自己的见识短浅，并且吃惊地问：,“这就是……心灵军团吗？”,麻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就让你落了个座而已，又不是什么坏事。
“在说任何话之前都要想清楚，现在你是在我的思维之海里，一举一动都受我操控，最好三思而后行。”,其实麻粟挺佩服江晴岚的，因为往常开这种不重要的会都是在公共频道建立加密连接，江晴岚却主动提出申请，要加入麻粟的私人领域。就连武瑶光想要在她的世界里乱来都得先掂量掂量，江晴岚？,麻粟承认自己最近是有些懈怠，对于新生代警官里面的中流砥柱不甚了解。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怕死的吗？还是说武警未来的希望就在这些稚气未脱的孩子们身上？
“不过你也不用怕，只要武瑶光还活着一天，宪兵就永远是家人，不是敌人。”,麻粟为她斟满茶碗，江晴岚低着头，只连声说是，是。她以为碗里是红茶，满怀期待地喝了一口。但是味道不对，红茶馊了。
“……？”,“是酸梅汤。”
麻粟观察她的表情，江晴岚皱着眉头，苦兮兮的，似乎她不太能吃酸。麻粟是多么恶劣的一个人，才不会考虑她呢，酸就酸吧，麻粟自己喜欢。麻粟还冠冕堂皇地找借口：
“卖酸梅汤的朱洪武坐了江山，对两宋的奢靡之风深恶痛绝，所以下令将抹茶改为散茶，此后六百年茶道在中国逐渐没落，近乎失传。”,“您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吗？”,江晴岚好奇地打探她。麻粟捧着酸梅汤，一怔神。,“怎么可能不记得……”,江晴岚没再问下去，麻粟也没有继续聊历史的念头。江晴岚挺胸抬头端坐，姿态是标准的军人坐姿。对比之下，麻粟显得懒散且随和，但江晴岚一丝都不敢松懈。,“我需要波斯人的经验，您知道泰南那些教徒有多么难缠。波斯人对此最在行，琐罗亚斯德教是波斯之骨，什叶教是波斯之魂，波斯人经历了两次粉身碎骨的剧变，但他们都活了下来，到今天已经彻底走出过往，如凤凰涅槃，没有人比您更懂得该怎么处理这种局面。”,江晴岚说完这些，麻粟突然歪头对江晴岚笑，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熟悉麻粟的人知道她这是要杀人。眼睛是心灵之窗，江晴岚看懂了她的眼神，于是她明白自己绝对有哪里搞错了。,“我承认你很了解宪兵，只需要纠正你两点：第一，我不是波斯人，我是土生土长的河南人，我生在长在开封府，往北200公里黄河对岸的安阳是阳羽风的老家，她说话我有点听不懂，但这并不影响她把我当作老乡。我比谁都讨厌波斯高原那破地方，所以波斯植树造林工程最大的支持者就是我，你懂吗？”,江晴岚大惊，随后自惭，惹麻粟不愉快确实是她的过错。她紧接着想到，这个问题已经很严重了，那么第二个问题——,“第二，波斯自治区也不全是波斯人。说到底我们构建波斯认同而非雅利安认同就很吊诡，但既然这是她们共同的选择那我也不好去插手改变什么。”,麻粟的语气平静了下来。谈到这里她反而不怎么关心，照她所说，她又不是波斯人，干嘛要瞎掺和。,但你也不是汉人，是白帽回，还是年代最早的那批色目人，身上百分之八十流着波斯人的血。——这话江晴岚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她似乎忘了自己是处在麻粟的心灵监控之下，麻粟也没有提醒她。,“波斯人确实挣脱了枷锁，代价是人口占比从战争前的百分之六十下降到战争后的百分之五十不到。波斯人今天的所有自由都是用鲜血换来的，你也说了是浴火重生，置之死地才能后生，不是任何人任何民族都有这个魄力敢于壮士断腕。”,麻粟啜着碗里的酸梅汤，懒懒散散地靠着椅子扶手坐着，越发地悠闲。在她自己的脑海中她确实可以尽情地偷懒摸鱼，虽然平常在现实里她也难得干些正事。,她沉默了一段时间，放下茶碗，站起身来背着双手，望着无边无际的白雾，仿佛她面前挂着一张一幅西大陆地图，而她正在对着地图指点江山。她想要做到这种事情很简单，只需要动脑子想。但她没有，她用手抓着虚空，什么都看不到，连自己的身影也在白雾中渐渐模糊。,“至少现在一个都没有。外高加索的拜火教余孽，西北自米底王国以降便与波斯并驾齐驱的库尔德，西南的阿瓦士白袍闪族、处于前波斯文明原始游牧状态的卢尔族和巴赫蒂亚里族，东北的本家亲兄弟塔吉克和无处不在的逊尼派乌兹别克突厥，最穷最落后的日出之地的普什图和俾路支，还有分散在各地被遗忘的犹太人，这些人这些年来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所谓走出过往的只是波斯人自己，只有波斯，在一条看不到光的道路上前行了数十年，直到今天连我都在为波斯人的未来担忧。虽说得到什么就注定要舍弃掉另外的什么，但波斯人失去的实在太多了，多到她们永远只能是特例，不具备任何复制的可能。”,这之后麻粟伸手拉出一张中南半岛的地图，摆到江晴岚面前，“北方的泰族和南方的马来族也是类似的情况，你考虑清楚。你要的宪兵我会给你派过去，但前提是你自己的意向足够坚定。”,说完这些，麻粟就把江晴岚踢出了自己的脑海。她独自一个人“伫立”着，逐渐被茫茫白雾吞没，身影凄寂，但她其实并不孤单。左莹在现实里抱着她啃，在心灵世界里还另外开着一个线程，跟麻粟亲近感情。习惯心灵网络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精神分裂，无一例外。,“我跟你讲，现在我精神百倍，可以一口气监视目标半个月不合眼。”银焰跪在床上，在蕾姬对面，两人就很莫名其妙地抱着。或许是因为不习惯从现实里剥离出来的感觉，银焰总要亲手抱住她才安心。,蕾姬与她贴了贴脸，用柔软的脸颊蹭她。“最好别，我不希望你用脑过度。”,“我明白，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好。我相信你。”,蕾姬几乎是瞬间答应她。现在是接吻的好时机，不过蕾姬没有。脑袋上的EVA阻止了她们耳鬓厮磨，虽然不占多少空间，可她们现下也只能静静地拥抱对方。多少年轻人信誓旦旦说要寻找真爱，寻找所谓的soulmate，却没有一对能像银焰和蕾姬这样几乎重合为一体。银焰是认真的，我不仅要活成你的模样，如果可以，我还要继承你的灵魂，想你所想，忧你所思，从身到心塑造出一个同样的你。幸运的是银焰最终找到了她，不用再孤独地扮演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蕾姬。否则银焰将不可能是今天这样。,银焰压低脑袋，埋进蕾姬脖子里。,“虽然说了很多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蕾姬，你要相信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现在我不仅属于我自己，更重要的是属于你。我知道你重视我，正因为如此我也要重视你的感受。”,“『Yek jān，Do qāleb。』”,银焰说，一体同心。这个成语用汉语很难表达出精髓，因为jān是比“灵魂”更纯净、更加难以捉摸的无形精粹，而qāleb也不是“身体”，是有形的血肉之胚。你我二人本系出同源，在孵育破壳之前经历了同样的工序，又一路并肩历经风雨，如今已再也不可能分开。即使生和死只不过是凡人在短短几十年之内的错觉，但为了你，我会把这段路走完。,“『Do del，Yek ruh。』”,蕾姬用同样含义的话回答她，显然银焰对此颇为满意。被顺毛顺得舒服的银焰像只宠物一样趴到蕾姬腿上，如果蕾姬是个拥有正常感情的少女恐怕这会儿她已经苦笑，幸好蕾姬不是。银焰的性格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蕾姬能轻松应付她，一部分原因就是蕾姬话少。说得多错的多，正常小情侣的聊天方式未必会让银焰高兴。喜怒不定，想一出是一出，也只有蕾姬才能适应并且接受这样的她。,“我觉得有必要调查PF12，你也应该查查，这个人太特立独行了。”
银焰保持着安静，在心灵网络里对蕾姬说话。令她惊讶的是PF12同样已经抵达了曼谷，而且网络信号还挺强。信号与距离有关，像银焰和蕾姬、左莹和麻粟这样恨不得生为连体婴，而且精神频段本来就接近的个体之间，信号肯定比千兆光纤还快还稳定。银焰对心灵网络不熟，但她可以断言，这个来自PF12的、如超新星爆发一样亮眼的高强度信号肯定有哪里不对劲……,“我刚刚梳理EVA网络里的全部节点，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首字母代表了原先所属的阵营，而目前全武警以PF打头的居然只剩一个。就是我们的PF12。”
“或许因为是老设备，像你我一样。”,银焰不认同蕾姬的说法，因为继承EVA不代表继承权限，理论上银焰能直接沟通到武瑶光，不是因为这台EVA原先的权限如此，而是因为银焰的权限本来就这么高。说白了EVA只是工具，真正重要的是戴EVA的人。藏在音响和电脑屏幕对面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银焰起了兴趣，但是她的求知火焰很快就被浇灭了，因为蕾姬向她发来了EVA的汇报结果，傻瓜式操作，一念即得：,“查看：PF12。”
“状态：EVA指挥网络在线，信号100%。”
“距离：6.3km，172°11′42″。”
“延迟：0ms。”
“丢包：0%。”
“权限：可通讯，不可远程登陆，不可命令。”
“警衔：武装警察编外个体。”
“原属：太平洋前线（Pacific Front）EVA网络。”
“姓名：阿川亚喜良。”
“性别：女。”
“年龄：14。”,“阿川亚喜良……东京武侦高附属中学的三年级首席？文化课成绩门门一百分，偏差值85的那个鬼才？她不是个瘸子吗？”
银焰看到这儿，立刻就明白了理子所说的“缺陷”是什么。这也就是为什么连队伍成员都不清楚她身处何方。因为她就是最薄弱的那一环，捏住她就相当于对东京武侦高造成毁灭性的打击。银焰随口开玩笑道：
“好了，我这就提枪去指挥部，来个斩首行动。”,“别开玩笑，朋友。”终于有人在一片死寂的EVA地区网络中说话了。“我听着呢。”,Turner没跟她计较，实际Turner说完一句话就静默了。以银焰的脸皮厚度，当然不会为此尴尬，甚至银焰还要反过来找理子去算账，因为EVA统计显示：,“扫描：监听设备2台，监视设备10台，均为友方单位。敌方单位0名。”
“备注：投放者为理子·峰·罗宾。”,这就体现出了银焰的权限之高，如果不是银焰的地位特殊、EVA编号又靠前，而EVA又将理子识别成了权限远低于银焰的特殊个体，银焰真不一定能收到提示。同样道理，银焰还能通过EVA网络获悉理子的具体位置。理子并不在屋里，她刚刚出门了，正在酒店31楼的水疗中心蒸桑拿。她没有EVA，但是她通过无线电欢快地向Turner打招呼：,“阿川，来做spa呀。”,“不去。”,阿川冷淡地加以拒绝，恐怕理子还不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被银焰彻底掌握。银焰打开无线电，插了一句：,“自由行动嘛，不打紧。”,无线电里安静得可怕。随后银焰发现她“眼睛”里看到的那几缕从房间通往楼上的虚线消失了，理子关了监控。,“现在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银焰翻身把蕾姬压在身下，用手指挑她的下巴。“做些什么好呢？”,蕾姬在她身下注视着她，心态波澜不惊，沉稳地回答：
“什么都做不成。你的两个学妹找完交通工具回来了，二人时间到此为止。”,“……好吧，说的有道理。”,银焰和蕾姬从总统套间下来，刚巧遇上莱卡和麒麟结伴开车回酒店。莱卡向银焰招了招手，还贴心地送给她一个腰部靠枕，对她挤眉弄眼。
“呀，学姐，您醒了！药效过去了没有？”,银焰憋红了脸，她知道莱卡肯定误解了药效否则为什么要提醒她护腰！然后银焰看向她们俩开回来的代步工具，又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去找车，就找到这么两个玩意？”
银焰指着那两辆车，手都在颤抖。她以为两个小姑娘不会那么顺利地融入当地文化，但事实证明，在体验过了风土人情之后，她们俩原本纯洁的心灵很快就被染成了墨黑。,“咦？可我听说本国的武侦都喜欢开这两种车执行任务，入乡随俗不是很好吗？”
莱卡倚着车门，一边把白手套摘下来，一边疑惑地问。银焰半天憋出一句：
“那是穷的……”,麒麟这边还好，她开着一辆双条车，这个还勉强能接受，毕竟她们人多，需要载客量越大越好。莱卡却开回来一辆嘟嘟车（Tuk Tuk）——学名叫三蹦子——既可以拉人也可以拉货，车上装着好几箱口粮，恐怕莱卡因为银焰的血泪教训在先，连麒麟准备的食物都不敢吃了。但这样一来是不是本末倒置？她们真的是来旅游，而不是来受罪的吗？,“说实话，你们不怕路人招手要搭车？”,莱卡默不作声，大眼睛眨呀眨，紧紧盯着银焰，几乎把脸贴到银焰面前：你看我像不像过惯苦日子的人？如果像，那么有外快可以赚我为什么不接？,银焰把她的脸推开，倒不是觉得她丑伤眼睛，莱卡漂亮是挺漂亮，就是太大只了，天然对银焰有属性克制。银焰开始检查车辆有没有被动手脚，虽然她们俩肯定检查过了，但银焰还得再核实一遍。银焰嘀咕着：,“其实我也建议你多出门晃悠，因为可以保证身上随时有硬币。你懂，卡尔卡诺用一枚硬币就可以组装和拆卸。”,银焰空手比划一个组装枪械的动作，而蕾姬取出背后的SVD，扛在肩上瞄准莱卡。莱卡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那，那什么，蕾姬学姐，因为你说可能不会和我们一起行动，所以我实在没有办法为你们解决交通问题，我们只有两个人，不能一下子开三辆车回来……”,“没关系，我俩会开车。”银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引起一阵晃动。蕾姬也伸手拍拍银焰的胸脯，点头表示肯定。,银焰嗔怪地看她一眼，蕾姬继续戳呀戳，戳一辈子她都不会腻。银焰害羞了，扭过身子，可是蕾姬紧跟着不放。,“带我去黑市。”
“啊？哦，哦……”,银焰含糊应下。怎么说银焰也是在这里学习生活过几年的，对于领路义不容辞，虽然她感觉凭蕾姬的本事，两星期就够蕾姬把这地方摸个门清。但现在也没有两周时间供她们挥霍，所以银焰还是得充当人形地图。,“你倒是点我啊，在我身上画标记啊。”银焰又开始胡言乱语，蕾姬给身体和脑子都蠢蠢欲动的银焰送去一记侧踢，以回应她这份热情。据银焰自己估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不可以再作妖了，否则小腿骨折出门都是问题。话是这么说，生命不息作死不止，让银焰放弃调戏蕾姬恐怕比让她分手还难。,“为什么这里会卖这种东西啊……”
在黑市，银焰捏着下巴，纠结地自言自语：
“骑这玩意我怎么抱你啊，你果然是不爱我了。”,银焰只是顺嘴说着玩的，没想到蕾姬对此反应异常强烈。蕾姬原地旋转身体，正面直视她，尽管蕾姬比她低两公分，但现在的蕾姬气场极为强大。蕾姬用琉璃色的清澈双眼注视着她，像当年她们俩初遇时那样，第一眼就沦落，久久不曾移开目光。,“才没有。”,银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但她知道逃避不对。所以银焰只嗯，嗯。她说不出话。,蕾姬终于放过了她，重回正题，打量着心仪的坐骑若有所思。银焰觉得吧，虽然眼前这玩意外形威风，但它本质上就是个……三轮挎斗而已啊！此型号在武警内部并不罕见，算得上大规模列装了，而且出厂价也不贵（外贸价那是另一个问题），但是出现在曼谷就离谱。,“确认过了，不是核动力。”银焰拎着盖革计数器围绕摩托车上上下下检查好几遍，得出定论。,“因为武瑶光发现经常有正规势力订购一大批核动力载具，然后拆了企图制造核弹——或者脏弹，毕竟链式反应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研究出来的。”
蕾姬认真地为她解释，勾起了银焰的好奇心。
“哎呀，结果呢？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子们被武警教训了？”,“没有，武瑶光叫了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帮忙解决。IAEA有不少成员都是武瑶光塞进去的人，武警苦心运营多年自然要有成果。之后你明白的。”,不用蕾姬解释，世人皆知，与武侦出现的时代背景类似，为了应对越来越凶恶和猖狂的犯罪，以及程度不如一些恶性刑事案件严重、但规模日益扩大且不可收拾的暴力冲突，许多执法人员都被加以武装、一时间变得权势熏天。国际原子能机构综合监督执法司的执行官们堂而皇之闯过边境线，把核材料的走私犯一个不留地要么当场枪决，要么送进大牢。但像这样的执法部门互相配合其实并不常见，更多的是争权夺利、互相拖后腿。,银焰卷起耳畔的一缕散发，感慨道：
“听你这么一说，武瑶光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与此同时，武瑶光晃了晃脑袋，让白发扎成的马尾松散开、像冰河流淌，然后她放下手中的材料沉思了片刻。桌上摆着EVA，武瑶光凑到麦克风前面，她没有随身佩戴EVA的习惯，即便她的EVA是心灵军团型号，她也几乎从来不用心灵网络和心灵通讯，平常她只拿EVA打电话用，就像现在。,“麻粟。”,“学生麻粟听令。”,麻粟在自己的脑海中接通外部连接，并拢双腿立正。武瑶光的声音如天启一般在天地间回荡着。麻粟抬头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Interpol（国际刑警组织）给我发来了一份很有意思的回执，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封信后面的几篇附件可信度极高。你看着办，清理门户这种事情我不在行，也没兴趣掺和。前几天让秦风下不来台我就已经够良心难安的了。”,“学生得令，一定会交出让您满意的答卷。老子信你的鬼话，谁有良心你都不会有良心。”
麻粟切断通讯，暗自骂道。不久，武瑶光又发来了语音信息：
“下次骂我记得把左莹屏蔽掉，真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欺师灭祖。”,麻粟登时勃然大怒，切回到现实，找左莹打架去了。左莹正无聊地专心嘬着她的嘴唇，猝然间被麻粟掀翻在了地上。左莹缩在墙角，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咬出血的嘴唇，干笑。,“麻小姐，尊师重道，尊师重道……我错了！”,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尽管按照天地君亲师的顺序排下来，她们俩确实应该对武瑶光放尊重些，但麻粟向来不屑于此。当着武瑶光的面还好，私底下麻粟最会撒泼了。她就是个窝里横的混球，银焰也是，蕾姬其实也是。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人，如果不是职业需要，银焰施以半点关注都欠奉。,银焰如此想着，并且再次确信自己这辈子就该做一个狙击手，因为这也算一种治疗方法，治她的乖张孤僻和癫狂。别人入这行都会从正常人堕落为与世俗格格不入的疯子，她却是向好发展。苦恼谈不上，但蛮有趣的。,“梅赫尔是仁爱之神，也是执掌战争和杀戮的神。现代人只记得波斯语的仁慈是Mehrbān，却忘了几千年前雅利安人同样是呼喊着梅赫尔之名杀得亚欧大陆血流成河。”,蕾姬驾驶摩托，银焰缩在挎斗里，端着AKM改装的轻机枪，走到哪儿都鬼神莫近。蕾姬的声音顺着风灌进银焰耳朵，银焰因为正在警戒，没有分出神抬头看她。银焰想咬她，想轻轻舔她，但银焰表现得十分淡定，毕竟是老兵了，这点定力还是有的。蕾姬哪能不了解她，EVA的心灵网络里都刮起风暴了好吗。狗会摇尾巴，银焰会震荡心灵波，还会晃头顶的呆毛。那根白毛晃悠来晃悠去的，蕾姬停车之后忍不住摸了上去。很好，很乖。,“还有梅赫尔达德（Mehrdād）这个词，直译为“梅赫尔所恩赐”，不知被哪个好事之徒应用于医药学，定义成多次服用小剂量毒药来实现脱毒。”,蕾姬俯身亲吻银焰头顶那撮呆毛。银焰眨了眨眼，没有抗拒。心防要逐渐松动，少女的秘密要按照一定的顺序揭开。时间是耶稣历2008年1月30日，银焰16岁生日过后不久。蕾姬在自己16岁生日那天品尝到了银焰的初吻，味道是甜蜜的水蜜桃味。蕾姬确实也品尝了水蜜桃，汁水丰盈，咬一口甜香四溢。,“甜甜的。”,银焰用很小的声音说。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毕竟蕾姬现在还无法完全理解她是怎么感知这个世界的。未来或许也不能，尽管蕾姬部分掌握了银焰的心灵感应，但那只是冰山一角，和银焰在一起永远不缺惊喜。,蕾姬揉揉她的脸颊，牵着她的手回据点。转身就碰到不知火，不知火在酒店楼下等她们很久了，目睹了全过程。不知火问：
“我是不是打扰到了你们？”,“刚刚好。”
银焰简单回应。
“要出门？”,不知火点头。“公务在身，我要去拜见这个国家的国王，还有新上任的大冢宰。”,“沙马·顺达卫？”,没说话那就是默认。银焰扫一眼，看他穿着日本苦行僧的衣服，就失去了兴趣。他们谈什么都不关银焰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银焰自认经历过不少阴谋了，没有一次能成功把银焰弄死。她扎根在有毒的大地上，生命力极其顽强，而且斩不断根，不管多少次都能从头再来。,“祝你活着回来。”
“多谢。你二位保重。”
“不谢，你应该多担心担心别人才对，尤其是远山。”,不知火对她的这句话感到困惑，但银焰没继续解释。银焰抬头望着千禧希尔顿的大楼，等不知火走了，银焰打开无线电，在频道里呼叫全员：,“到酒店31楼的行政酒廊集合，我们今晚聚一聚。”,虽然银焰说过最好自己准备食物，但是聚会嘛，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今天是中国农历腊月二十三，朋友，你们要是不想像我们两个一样忙起来忘记人世，最好还是一起来庆祝小年。”,等到人聚齐了，银焰这么解释，金次百无聊赖地（像土包子一样）打量酒廊，出于武侦的职业习惯，他谨慎地问了一句：
“我们包场？”,“非也，非也。”,银焰的语气高深莫测。金次定睛一看，银焰正趴在桌面上挥笔画符……金次惊了，他怎么没听说过银焰还有术士这一门副业？,银焰收起炭笔，往符咒上面吹了吹，装模作样地给这玩意开光。她把画好的符贴到酒廊入口正上方，之后没过多久，原本在酒廊里的经理、服务员、客人都纷纷散去，只剩下她们。,莱卡问，“这是中国的……春联？可是不像啊。”,“当然不像，因为根本就不是汉字。”
银焰抬头望着自己写的“牌匾”，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她解释：
“虽然效果类似西方的「闲人驱散」，但其实本质不同。硬要解释的话，这句中古波斯语应该理解为「妖魔在此」。”,“深入探讨历史渊源，那还要从万迪达德（Vendidad）这个词说起。”,“《万迪达德》是琐罗亚斯德教圣书《阿维斯塔》的其中一卷，讲的是教规戒律和如何驱魔。这个词由三部分组成，Vī是“向”，Daēvō和英语恶魔Devil同源，Dāta最初在上古时代的意思是“律法”，源于动词deh“给”，三部分合起来便是“关于恶魔的律法”。”
“在中古时代，波斯语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变化，使得万迪达德有了大相径庭却又能解释得通的另一重含义：波斯人把自己语言里所有的主动语态全都换成了被动语态，不说“他做事”，只说“事情被他做”，而Dāt恰好是动词“给”的被动语态，整句话读下来便是“给恶魔的献礼”——直接送它们上西天。”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需要去掉第一个音节，万迪达德“给予恶魔”就会变成迪达德“恶魔所赐”。驱魔的经文里蕴含着诅咒，既可以正着用，也可以反着用。如今我就是在利用这一负面效果。”,“简而言之，就是根据罪孽筛选人，能上天堂的高洁灵魂绝对不可能穿透屏障出现在这里。”,银焰话音刚落，从电梯里便走出来两个年轻女人。前面那个姿态优雅，一步一生莲，后面那个走路不住地摇晃，脸色铁青，乍一看还以为尸潮爆发了。整个Azul小队的八双眼睛齐齐看向她们，二人浑然不觉，一个是灵魂出窍，一个是天生带有主角气质、不在乎旁人目光。她有着浅金色卷发和湛蓝色的眼睛，白得让人炫目，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皇女一样，只是甫一开口，她在众人心中建立起的高贵形象就轰然崩塌：,“奶奶的一天没吃饭，可把我饿得不轻，听说行政客户可以免费使用酒廊，这里就是啊？哎我说你跟上跟上，带壳的生物都比你拱得快，照这速度二月份我们都不一定能吃上热饭，你要我喂你啊？”,不用她说，明眼人都能瞧出她快饿死了，她却还能保持着端庄的仪表。——除了说话太牙碜之外没什么毛病。跟在后面的丧尸小姐终于回魂了，她扯紧身上包裹住全身、几乎不露一寸皮肤的浴袍，双眼无神望向前者。,“前辈……我们这是……我们现在在哪里？”,银焰看到她在抽泣，她的前辈显然也看到了，但是前辈比银焰还满不在乎。她摆弄着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随口反问道：,“你还记得我们俩酒后决定跑到东南亚来旅游吗？”,“我记得……”,“你还记得在外面疯了整整一个星期、喝酒喝到忘乎所以、决定结束这可悲乏味又无趣的单身生活吗？”,“我记得……”,“你还记得你主动对我投怀送抱、然后我们俩一晚上没睡，宿醉到黄昏时分才起床吗？”,“对不起我记得……”,前辈每说一句，后辈的身影就更矮一些。最后她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记得，我全部都记得！我是禽兽啊！”,前辈施施然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她的睫毛很长很浓密，虽然脸上有些雀斑，但并不显眼，细小的雀斑和她的人一样可爱。——给人的印象如此，只要不开口，她就永远是那么楚楚可怜。,“放宽心，禽兽的不是你，是我。你负责躺平嘛，有什么好内疚的。”,一句话引得多少人为之侧目。银焰定睛观察，怪不得浴袍裹那么严实，那下面遮掩住的吻痕数量和密度让人浮想联翩，太过壮观，银焰不由得叹为观止……现在的小年轻真是放得开……,“好啦，快起来，我在上面辛苦了一晚上，体力消耗那么大，真的要饿昏了。”
她把后辈拽起来，后辈比她高了一头，却还在抹眼泪，白白浪费了极高的身量。小动物都没有她这么弱气的，也不像她会自我感动。说直白点又是个妻管严。
“前辈，你饿了的话为什么不先来吃饭。其实你不需要刻意等我的。”
后辈继续啜泣着，前辈啊了一声，想掏掏耳朵但发现这样不雅观，就放下了手，只侧过脑袋，理直气壮地回答：
“因为我没钱啊，英语也没有学好，护照都在你那里，出门寸步难行。”,理子她们重新把视线投向银焰：这两个人你怎么解释？
“……好吧，看来下次的纳入排除标准还要再严谨一些。”
银焰干巴巴地说着，如果这种程度也算罪孽的话，那么银焰早就下十八层地狱了。其实银焰倒想犯这样的罪，然而蕾姬大概率会把她踢躺下然后慢慢料理她。银焰有自知之明，她攻不过蕾姬，那就躺平呗。左右都一样。,蕾姬仍然看得出神，当蕾姬终于恋恋不舍地转开眼珠、目光落到银焰身上的时候，银焰血都凉了。连理子都被蕾姬的眼神吓到，理子同情地对银焰比个口型，银焰装作没看到，宣布解散，自己爱干嘛干嘛去，别出酒廊就行。——开玩笑，反正总要被蕾姬当众羞辱的，少一两个人看到岂不是更好？,总而言之，被耽误了的聚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结束了。金次自个去了吧台那边坐着喝闷酒，他对这群蕾丝边提不起一点兴趣。莱卡有兴趣围着银焰转，可惜没有芝麻糖给她们吃。银焰实在闲得无聊，又开始画符，一到这种需要动脑的时刻莱卡就跑了。银焰哭笑不得，最后在EVA里联络Turner：,“虽然这么问可能不合适，因为你是日本人、我也不是中国人，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问候一句：你祭灶了吗？”,“没有，谢谢。”,“要不要一起来祭灶。”,“不用了，谢谢。”,Turner仍然坚定拒绝，整个任务期间她都不准备在众人面前出现。银焰再次用EVA查询她的位置，显示：,“距离：6.3km，172°11′42″。”,只要银焰自己不动，这串数字也不会动。银焰想夸她，能跟狙击手比着耗耐心的绝对不是凡人。而且银焰也不知道理子什么时候去联络阿川，护身符还在理子手里呢。总不能大年三十抛下队伍去开小会吧。,“再过一周就是春节。压岁钱也给过了。似乎汉人的春节没有送礼物的习俗？”,银焰说她不是汉人所以不清楚，反正礼物肯定要给。理子这时候加入对话：,“理理的压岁钱呢？”,银焰呸了一声，“姐姐，你是我姐姐，你比我小多少岁吗，找我要压岁钱？”,“请问，你们在说什么呀？春节不是已经过了吗？”
那边金发碧眼的前辈来这边向银焰搭话。她的注意力落在银焰的EVA上，她认出了这些人是武侦，因为两个狙击手和一个见习狙击手都背着枪，武侦随身带什么都不会有人奇怪，但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银焰向她解释，日本过阳历新年，中国过农历新年。她点点头，“是这样啊，多谢。”,前辈款款地走回到原位，后辈正在安静地吃东西，她用叉子敲敲碗沿吸引对方注意力，摊手。
“我的压岁钱呢？”
后辈急忙咽下嘴里的东西，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封红包，双手捧着上贡给她，看来是早有准备。
“啊，在这里。这只是今日份的，一周后还会有。前辈你拿好。”,理子：“……”
银焰：“……”,蕾姬：我看你们俩准备如何收场。,理子：“其实我不要也可以。”,银焰偏要和她作对，找了个借口拐回一百八十度：
“以前压岁钱讲究多，因为以前是要磕头的，现在不兴磕头了，给你也无所谓的。”,其实银焰这个死傲娇也包好红包了，视情况她会决定给还是不给。理子嬉皮笑脸地收下红包，向她道谢。她们都没提另外的人，比如莱卡和麒麟，给这些人准备压岁钱就太过分了。对此她们心照不宣，银焰晃着杯中的果汁，小口小口抿着，格调和红酒是一样的，只是没有酒精而已。,“当然如果别人要送我压岁钱我肯定不会收。俗话说膝盖底下有黄金，我莫拉莱斯一向是不跪天不跪地，不跪师长，只跪一个人那就是蕾姬，因为蹲着会很累……”,蕾姬用物理方式打断了她：蕾姬把没用过的空盘子扣到了她脑袋上。像这样暴躁的蕾姬着实不多见，但银焰没工夫欣赏，她的暴脾气噌就上来了，当时银焰差点踢翻桌子：,“大过年的你就不能不动手打我？！”,“你可以打回来。”,蕾姬淡淡地吐出几个字，这是她的真心话，银焰杀了她她都不会有怨言。银焰能理解，但无法忍受。银焰站起来用一条腿踩着沙发，向蕾姬怒吼，嗓门提高了三个八度：,“那来啊！今天你我必须要倒下一个！”,银焰近距离俯视着蕾姬，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久违地给蕾姬造成了压迫感。场面很可怕但其实没多少人注意，金次都懒得回头看，这两个女人又在秀了。果然，蕾姬被她瞪了几分钟，主动服软。,“我躺平。”,说着，蕾姬挽着银焰让她坐下，然后平躺下来枕在银焰腿上。银焰的怒火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生气哪有给女朋友提供膝枕重要。旁边理子看得眼睛都直了，那可是银焰的膝枕欸，虽然银焰这人性格恶劣无可救药，但一码归一码，银焰光凭脸还有身材，就永远不会缺女朋友。理子承认，她也是其中一员，她就是眼馋。,“理子也要膝枕。”,“你去死。”,银焰变了脸色，不如说脸都不要了。有蕾姬在，理子确实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哪怕她经常和蕾姬打架，哪怕蕾姬优点没有缺点不少，可她就是只要蕾姬，娶回家供着也是好的。外人不可能理解她和蕾姬的这种感情，实际上银焰自己都无法理解。,那边两个人开始嘀咕，黑发的后辈和金发的前辈刚结成一对，热恋期还没过，后辈哪见过这种场面，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好可怕。前辈，我会努力赚钱养你的，请你不要打我。”
这话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非常诡异，但是前辈呢并不在乎，她收起堆成山的空盘子，稍微想了想，怎么偌大的酒廊连个服务员都没有的。——然后继续胡吃海塞，吃相和速度完全是两个极端。
“我才不屑于打人呢。我这么可爱。”,银焰看理子一眼。
“你失散多年的亲戚？”,除了可爱一无是处的女人，这就是银焰对她们的非正式评价。当然了这属于开玩笑，蕾姬的醋坛子却又打翻了。蕾姬拧银焰的腰，银焰怒从心头起：我说她肤浅都不行？！,蕾姬翻了个身，面向银焰，将脸埋进银焰私密的怀抱里。蕾姬深呼吸一下，闷闷地说：
“你该洗澡了。”,恼羞成怒的银焰想掐死她，于是双手按住蕾姬的脖子，正要动手的时候，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里有一名服务员悄悄进入酒廊。银焰停下动作，一时不察便被翻身坐起来的蕾姬吻在脖子上。蕾姬分开腿跪坐着禁锢住她，温热的唇贴着她的颈动脉窦，稍微再用些力就能让她心跳骤停。,“别闹。”银焰投降了，笑着想要推开蕾姬，推不动，就这样随她去了。她们俩专注地卿卿我我，服务员压低自己的存在感，经过她们俩旁边的时候加快脚步，却仍然被银焰叫住了。,“您好，能帮我开一瓶香槟吗？”
银焰对服务员露出灿烂的笑容，笑容里带着些无奈和宠溺。
“如你所见，我的爱人很黏人，导致我现在没办法脱身。”,蕾姬在她脖子上磨了磨牙。仔细端详便能发现蕾姬其实不是个小男孩，而是女孩，但是在这个国度并没有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服务员默不作声地弯腰答应，又安静地走向柜台，在柜台下面寻找银焰点的酒。金次正一个人在吧台喝闷酒，天高皇帝远，最适合用酒精麻痹自己。他没完全喝醉，脑海里隐约想起一件事：银焰和蕾姬是狙击手，滴酒不沾。,金次当时清醒了一些，他盯着服务员看了一会儿，突然问：
“柜子上不是有酒么？为什么要再拿一瓶？”,金次说完，服务生装作没听见，放下酒瓶，急匆匆地朝着反方向快步奔走。金次拔出贴身的伯莱塔手枪站了起来，“站住别动！”,服务员站住了，她是不敢跑。被盘问了还敢逃跑的都是明显心里有鬼。金次的脑子浑浑噩噩，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他也不敢开枪，知道自己这时候根本靠不住。,“Turner，请求情报支援。”银焰在EVA里说。,Turner几乎没让她等，眨眼间工夫就回应道：“来了来了，这就发给你。”,一串又一串数据流通过EVA网络汇总到银焰脑中。银焰收到了她发来的数据信息，与此同时Turner也在利用她当中继站，向Azul小队其他成员广播无线电信号：,“姓名：Candy。”
“性别：男。”
“民族：泰族。”
“职业：服务员，舞女。”
“武装：炸弹遥控装置（左手）、不明矿物晶体（右手）。”
“生平：十一岁开始在芭提雅谋生，目前进展为梅毒三期，青霉素治疗无效，正在考虑副业。”,事实上Turner还没念完，理子就已经开枪了。瓦尔特P99的两发9mm子弹一前一后打在服务员的双手上，将手掌连同遥控器打个对穿。在理子面前玩炸弹，和在曲协门口反三俗、抢银行迷路拎着菜刀闯进武警宿舍是一个性质。银焰扭头看理子一眼，发现她面无表情，哪怕眼前血肉横飞，她却连一丝感情波动都欠乏。,“理子姐姐，金次前辈，危险！”,小麒麟跳起来对她们大喊，莱卡及时把她的脑袋按下去，自己端着卡尔卡诺负责警戒。楼顶就是露天酒吧，手枪的枪声并不起眼，喧闹仍在继续，只有身为普通人的那两个日本友人反应了过来，她们俩愣了，面面相觑。,“……我们是不是该负责尖叫？”,没人搭理她们俩。金次在混沌中终于想起了哪里不对，他抱起吧台上的酒瓶，疯了一样向窗户狂奔。麒麟抬手一枪帮他打碎玻璃，莱卡跳到他身边，举枪瞄准湄南河上方。曼谷的空气质量在全世界都排得上倒数，光污染也很严重，根本看不到星空。银焰举杯喝完剩余的橘子汁，想起自己居然在这种地方待了那么久，就忍不住想笑。,理子收起手枪，缓缓迈向躺在地上流血呻吟的敌人。与此同时金次回忆着自己受过的掷弹兵训练，把酒瓶扔出去，努力扔得越远越好。莱卡屏住气，枪口追逐着目标，她扣动了扳机，只一枪就精准命中。随后——深夜的湄南河上空升起一轮太阳，莱卡说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之大的火球。爆炸把酒店从上到下好几层楼的玻璃都震碎了，不久之后尖叫声此起彼伏，充斥了全世界，让夜晚变得更加热闹。,“我知道你的来历。”
理子背对着火光，蹲下去低声说。显然理子是为了装帅，但她没能成功。濒死的敌人突然间回光返照，明明肌腱都断了，却使出不知哪来的力气，捏碎手心的矿石：那是一块水晶。好了，这下换成理子跪到地上惨叫。银焰从未听过理子第二次发出这种声音，她会流泪，会痛不欲生地哭喊，但在此时她就像被一柄铁锤砸碎了脑袋，脑组织炸开之后留下的残渣正在悲鸣着，那是名为峰理子的女人的一部分，能不能称为全部尚且存疑。,麒麟低声惊呼，放弃搜寻剩下的爆炸装置，向理子跑来。那具血淋淋的“尸体”也开始逃跑，或许是知道自己无法对抗这些武侦当中任何一个人，她把主意打到了两个普通人身上。前辈果断一脚把后辈踹进座椅底下，自己在原地抱头蹲好，瑟瑟发抖。,“别抓我别抓我，我这么可爱，被抓到了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啊呀呀呀呀呀救命啊！”,女服务员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来，拖着她撞碎窗户，从31楼纵身跃下。麒麟尝试着开枪但是毫无效果，她飞扑到窗户旁边，将腰带扣和钢丝绳高速弹射出去，就在这时，Turner也向银焰发来了两位日本友人的情报：,“姓名：筑紫小町。”
“年龄：23。”
“职业：无业游民。”
“生平：筑紫集团总裁的独生女。父母因公司经营不善和经济纠纷遭遇刺杀，双双离世。因为自己没什么本事，所以待业至今。”,“姓名：雨宫若叶。”
“年龄：22。”
“职业：退隐刺客，现轻小说作家。”
“生平：三流刺客组织的三流杀手。在刺杀行动中负责善后和接应，但因计划败露、紧急撤退亦未能成功，在与武侦交火时撞成脑震荡，导致永久性失忆，其后由于罪行轻微和筑紫小町做保，免于被东京地方检察厅起诉。从那时起与筑紫小町成为朋友，直到今天。”,筑紫小町抓住了绳索，但是女服务员也死死抓着她。麒麟太轻了，只能抱住附近的水泥墩子不撒手，脸色极其痛苦。她估计自己快要被腰斩了，这时候莱卡扭头担忧地望向她，以致错过了一只酒瓶。而那瓶恰好装着液体炸药的红葡萄酒，落在湄南河水面上摔得粉碎，并制造出一场绚烂的烟花。,“备注：针对筑紫夫妇的刺杀行动被武侦及时镇压，但夫妻二人因无法承受压力相继跳楼。其后筑紫集团执行破产清算，筑紫小町虽未背负任何债务，亦未继承任何遗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筑紫小町撞在酒店外墙上，差点失去意识，那个女服务员也已经想弄死她同归于尽了，多少算个垫背的。莱卡再也无心于陪金次玩飞碟游戏，抛下他赶来帮麒麟的忙，麒麟憋红了脸，说不出话，只能艰难地点头示意自己还能行。,“你坚持住……”
莱卡告诉麒麟，或许也是为了告诉底下的筑紫小町和她自己。她站在平台边缘垂直向下瞄准，却拿不稳枪，连嘴唇都在颤抖。刚刚她还在射击酒瓶，打移动靶几乎百发百中，可现在她信心和勇气都不足。日本武侦杀人是重罪，没有任何理由开脱。只是——她别无选择。,莱卡挪动身体，虽然是用机械瞄具三点一线，可她的视野也逐渐变得狭窄。她的注意力已经放空，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终于，她把目标放进自己的照门里。轻扣扳机。眼底倒映出一朵血花。枪声姗姗来迟。,尸体从高空坠落，筑紫小町喘了口气，牢牢抓紧绳索，以麒麟的力气足够把她拉上来。莱卡向后瘫倒在地上，扔掉卡尔卡诺，双手胡乱挥舞着，脸上已是涕泪横流。她向虚空一通咆哮，音量几乎盖过爆炸声和人群的喧哗：,“我没开枪！我没有！——不是我杀的她！”,“你当然没有，是另外的狙击手。”,理子不知何时恢复了意识，拄着枪尖、从地上颤巍巍直起身，步履蹒跚地走过来。尽管她看上去无比虚弱，身上也满是血污，可是她的酒红色双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如同天上的勾陈星。,“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继续留在原地等着被狙击手点名。”,她这么一提醒，莱卡和麒麟咕噜噜爬起来，把筑紫小町也带到了安全区域。筑紫小町回头看了眼楼底下，叹了一句：,“啊这，这个高度就算跳进水里，肯定也要粉身碎骨吧。”
筑紫小町同样带着满脸的血，但她挺平静，看她的反应似有大将之风。她喃喃自语说：
“也算是一种解脱。”,雨宫若叶哭着扑过来，仗着身高优势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拥着不放。明明是个杀手，胆子却意外地小。她在筑紫小町耳边放声大哭：
“前辈，我好怕啊！”
“没事的，已经安全了。”
筑紫小町也抱住雨宫若叶，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哄她。旁观的两位武侦想吐槽，掉下去的又不是你……为什么哄和被哄的对象反了啊……,直到此时，银焰仍然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蕾姬甚至还在啄着她的脖子。金次八成是喝高了，往楼下扔酒瓶就没停过，保守估计金次砸掉了未来十年的工资。莱卡少点，五年。今晚的所有人都谈不上理智，金次发疯最厉害，考虑到远山金一就是在爆炸事故中遇难，对此可以理解。,“——奉，至仁至慈的梅赫尔之名。”,理子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理子让她们躲开狙击手，但理子还站在风口没挪窝。她抽出枪尖，将其持在手中。银焰赠予她的只有一个断截，并非完整的长枪，但是在理子手中即便是一段枪尖也够了。理子目露凶光，银白色的白蜡木作为枪杆泛着不详的月色。对面的狙击手产生了危机感，正准备跑路，理子在瞄准镜里向她挥了挥矛。理子发现她了。,阿川还在调查敌人，说，“我正在收集情报，这就……”,“不用，我认识。”
银焰和蕾姬一起站起来，缓缓看向理子指着的方位。
“隔着一道河我都能闻见人渣的味道。”,银焰启动了EVA里储存的某个程序。她听到蕾姬在她脑海里说：,“回忆：千城克蕾雅。”
“执行：暗影步。”
“距离：952.2m，70°3′10″，-18′27″。”
“返回：状态正常。”,银焰把手枪抵在狙击手的后脑勺上。小走鹃9mm口径手枪，名字听着可爱，近距离接触才知道是一柄怎样的凶器。就算是.22lr的娘炮子弹多打几次也能爆头，何况蕾姬还同时举着7.62mm的SVD瞄准她。,“别动，劝你放弃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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