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怪东京风水不好？从这个扯淡的假设往外联想，银焰发现东京还真有些不对劲。正如那个红发双马尾所言，这里从学生到老师再到路人全是驴脑袋，出天大的岔子银焰都不会惊讶。,“俗话说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我想干点什么坏事，选在东京其实就不错。”,“你感觉到了什么？”
蕾姬将半张脸埋在银焰的温软之中，用闷闷的声音问。银焰正摸着她脑袋的手一顿，停了几秒又继续。能反过来抚爱蕾姬的机会不多，银焰得珍惜。
“我感觉……我感觉有点感觉了。你刚才的呼吸还蛮粗的，你也有感觉了？”,蕾姬拎着SVD呼啦站起來了，看样子是要跟银焰干一架。银焰哪能让啊，一把按住蕾姬的脑袋试图给她扣回原处去。这通闹下来，两人不知道怎么就滚到了床上。银焰让蕾姬枕着自己的胳膊，哎呀、哎呀直叹气，心情是说不出的满足。,“我感觉到了，但我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什么……”,蕾姬又要坐起来抱住银焰以表安慰，银焰先一步揽住她的脖子，贴在她脸颊上同她蹭了蹭。银焰只有一种感觉就是软乎，虽然蕾姬平日里像座冰山，任狂风暴雨巍然不动，但作为女孩子，果然她还是香香软软的啊，真好。
真好啊。银焰想就这么睡过去，多少年了，银焰做梦都渴望这种生活。银焰也只能在梦里想想，以前蕾姬不让她碰，现在情况反过来，银焰的心被冰封住，温暖如蕾姬，也无法融化她。蕾姬几乎无计可施，不过她们谁都不担心。她缺的只是时间。,“你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蕾姬被她箍着，不挣扎，不顺从，只用琉璃色的双眼近距离注视着她的身体。银焰的皮肤很烫，她现在就是97℃的水，看上去稳定，但任何人往里面添一把柴——,“我知道，别动，让我安静休息一会。”,银焰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又犯困了，状况不妙，甚至可以说是日趋恶化。她有蕾姬，蕾姬是她的药，却同样是她犯病的原因。蕾姬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好得很，现在她离蕾姬太近了，好事还是坏事？银焰不在乎。,“请你保持冷静，否则后果无法预料。”
“蕾姬，这个我真不能向你保证，你也清楚——最清楚的就是你。”,银焰不咸不淡地刺了蕾姬一句。如果蕾姬不是机器人，而是会哭会笑、有正常人情感的花季少女，银焰或许能在这时候听见咔吧一声，那是蕾姬的心碎成两半的声音。事实却是，银焰想太多了。,“但是不要担心。”
银焰低头一边摸着蕾姬的草青色碎发，一边看着她薄薄的冷漠的唇，思考，自己是亲上去呢，还是过几个小时趁夜里亲上去呢？还是先说几句哄她的话再亲上去呢？难以抉择，银焰发现每个选项都那么富有诱惑力，那么美妙，那么……危险，不管选哪个她们都有可能会死。
“我现在已经学会了，就算发疯，也要保持头脑冷静地发疯，不会伤害到自己爱的人。”,银焰这话说得暧昧不清。她爱的人，当然是指家人，蕾姬非常接近但是不完全算，只差那么一点，差着一层薄而坚韧的窗户纸。无论算还是不算，至少银焰潜意识里把她纳入了保护范围。所以，她和蕾姬到底属于哪种关系？师生？友人？爱人？死敌？背叛者？银焰惊讶地发现居然全对，斩不断理还乱说的就是她们……,陷入苦恼的银焰抱着脑袋坐了起来，蕾姬也爬起来，双手握住银焰的脚腕，将身体大部分重量交付其上。换成第二个人，不论是谁，银焰早就一刺刀捅过去了。这是典型的图谋不轨，少女纤细的脚踝只能由恋人抚弄，银焰虽说已经不是少女了，心思毕竟还是和少女一样。然而她又相当大胆，反过来，在蕾姬的脚心摸呀摸，蕾姬看着瘦，手感却是顶级棒。,“请住手。”
蕾姬本能地蜷起了腿，这让银焰大开眼界，原来她也会退缩。银焰觉得新奇，于是一边继续逗弄着她，一边感叹了几句。蕾姬黑着脸说：
“我又不是机器人，我是人类。”,何况机器人也有发达的智能，和人类无异。蕾姬只是被抽掉了动力源，如今银焰重新给她装上了电池，有些模块可能因为太久没运行过，年久失修，正在逐渐恢复，时好时坏的。银焰想，不愧是自己最信任的搭档，毛病都和银焰自己如出一辙。什么病？神经病。,“我一直觉得你我两个有血缘关系，我们彼此太像了。”
“巧合，亦不是巧合。”,这世上注定会有一个人，她在任何方面都完全符合你的期待，挑不出任何让你不悦的缺点。可想要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她，那是比征服全世界还要艰巨的挑战，银焰耗尽了一生的运气，倒霉就倒霉在她身上。是她让银焰从云端坠入地狱，也是她将银焰从深渊拯救出来。银焰其实恨透了她，银焰曾经无数次想象，如果有来生，如果她真的忘了自己，银焰一定远远躲着她走，再也不见。,——能狠心发这种毒誓的银焰，此时正摸着蕾姬足底的软肉，摸得不亦乐乎，黑丝对于银焰来说还是个新鲜玩意，穿黑丝的蕾姬更是占据了她整个大脑。她的脑子最近快要退化为单线程的，只能同时处理一件事，使得她毫不亏心就把那些话全都忘到了老家大西北。蕾姬任由她摆弄，放低姿态，比她要心虚得多，毕竟银焰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蕾姬无论如何也甩不清责任。,“我是你的巴格师，很多东西都是我教你的。你像我，这很正常。”,银焰当即笑出了声，蕾姬的思维，真是，别说正常人，银焰都理解不了。偏执狂是治不好的，就像银焰的精神分裂，没办法，凑合着过吧。,“别给自己贴金了，除了战地技巧你还能教我什么，而且那时候你又比我强多少……”,银焰边说着边把蕾姬推倒放平，拿起蕾姬的小脚放在自己脸上轻拍几下，思考了片刻，然后卯足劲长吸气——蕾姬一脚把她踹得仰面朝天，带着结冰的表情下床，继续吃饭。银焰左右来回打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还饿着，于是满脸坏笑走过去，此时蕾姬突然撂下碗筷，震醒了还在意犹未尽地回味中的银焰。,“洗手去！”,蕾姬用从未有过的大嗓门吼她。银焰被吓得扑通摔在地板上，蕾姬已经吃完面条，不等银焰自个去洗碗，途经她的时候瞪着眼对她留下一句：,“别人对你有句评价，说你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举世无敌的杂种。”,别人说这话，现在必有一场腥风血雨，可由蕾姬说出来，银焰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得连连点头，几秒钟后银焰出声附和，“没错，我确实是。”,蕾姬大概也想不到银焰这么干脆。正在洗碗的她大脑宕机了，重启之后她咔哒咔哒扭过脖子，发现银焰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是那么空灵澄澈。她这时候才觉得不忍心，要是连她都失去了耐性，对银焰肆意诋毁，又有谁会看得起银焰？这是拱手把银焰往外送，她已经有过一回，不想有第二回……,她放下手头的活，走过来跪在地板上，双手紧紧握住银焰，为自己先前的失言做出弥补。
“我只是转述，不代表我认同。”,可是亲爱的，你分明就是这么想的……银焰虽然看透了她，并不揭穿。蕾姬是真的不会说话，然而银焰对她的忍耐度向来很高。身为受惠的一方必须懂得感恩和包容，银焰永远不可能主动推开她，只要有一次，她们就彻底结束了。她不欠银焰什么，银焰也不亏欠她。或许早晚有一天她们会形同陌路，每天仍旧睡在一起，吃在一起，只是眼中却没有了彼此。或许银焰哪天睡醒就会忘了她，独自启程前往新的狙击阵地，像颗子弹永不停歇……,“不会的。”
蕾姬坚定地否认，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银焰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听到了她的回答，表情如同见了鬼一样，但很快银焰便释然。
“你就当我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没关系。”,“我从没有这么想。”
“你就是真想过也无妨，反正你甩不掉我。”,她是蕾姬，而她是银焰，正因为如此，她们才会走向一起。这世上独行的狙击手何其稀少，能容纳她们的战场更少，总有一天她们会再度见面，要么互为死敌，要么彼此支撑共赴生死，不可能止步于点头之交。这种由她们亲手做出的、没有第二条路的选择，叫做命运。,银焰在蕾姬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拿出纸笔，唰唰唰画出一幅简易的世界地图，并且在旁边标注几行文字。“我就知道有人会说我坏话，所以我早有准备。她们再多嘴，我就把这玩意给她看，吓不死她。”,蕾姬拿着地图，表情微微有些波动。她揣着那张纸进了厨房，在水槽里放满水，然后将其沉下去。想彻底毁尸灭迹还要耐心等一会儿，蕾姬回来与银焰沉默地对坐着，片刻后蕾姬的一双琉璃转向银焰，眼里的冷意说明她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东京？”
“东京。”,银焰又拿一张白纸，写下自己和蕾姬的名字——顺带一提，两个名字和本人一样挨得很近，都快叠上了——然后按照社会关系依次补充上其他人。银焰写字写得小而密集，细数下来将近一百个人名，几乎没留下空白，这已经是银焰知道的极限。,“你也帮忙写。”银焰也给她一杆笔，她拿着笔不动，两眼又恢复空洞无神。“很完善，我没有要补充的。”,银焰于是得意地转起了笔，另一手托着腮，说：
“所以嘛，我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颗脑子，悬赏怎么也得从亿起步。”,“否。重要的是你本身。”
“买一赠一，不亏。你要是有兴趣，问我，通通能给你答得上来。”,蕾姬用意义不明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感叹，这傻子。
“英国清教圣公会和阿尔达斯坦的图兰主义者都制作过人型数据库，你是在拿她们自比？”,“那倒不，我肯定比不上她们俩。”
银焰矢口否认。她还在写写画画，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遗漏的，最后她灵机一动，在蕾姬上面画了一根不连接其他任何人、指向空白处的竖线。蕾姬的瞳孔瞬间散大。她从来没见蕾姬这么失态过。
“看着真碍眼。”银焰压低了嗓音。,“你说……什么？”,银焰的视线落到蕾姬摘下来放在旁边的耳机上。蕾姬不问了。银焰似乎颇感遗憾地耸了耸肩，转移话题：,“那么来一个一个对名单吧，首先是理子，这个没问题，我自有办法让她闭嘴；然后排除南乡，他是中国人，又跟武警打过交道，不会找我麻烦；校长知道我的情况，曼谷那边之前跟他打过招呼；高天原由鸟、缀梅子、兰豹……她们仨就算不一心，也能互相牵制。这么一来东京武侦高可以怀疑的对象其实不多……”,银焰在名单上逐一画叉。唯独小夜鸣彻是个不稳定因素，海外知名大学跳级毕业，容貌俊美，看着绝不超过25岁，这样的青年才子居然会来东京武侦高教学，本身就给人浓浓的黑幕气息。,“他是学什么的？”,蕾姬很上道，她们合作干坏事不是第一次了，她立刻回答：
“遗传学、分子生物学和生物医学。高度可疑，应予以重点监视。”,“必要的时候。”银焰挥手成刀斩下去。“宰了他。”,但愿如此。现实远比银焰想的骨感得多，这世界的每个角落每分每秒都有犯罪发生，却也不是每桩都能牵扯到银焰。她在东京武侦高的这几天虽称不上无聊，与她遇到蕾姬之前相比，也并没有太大变化。说白了她只是一潭死水，一个亡魂。炽热的阳光照不到她，哪怕那轮温暖的太阳名叫“蕾姬”。,“到现在还没接过一件委托啊，真不习惯……”
“你没有手机，接不到委托是正常的，除非教务科指派。”,蕾姬戳着银焰头顶来回摇摆的呆毛，银焰翻个白眼，呆毛也像棵植物，摆出要拍蕾姬的姿态。蕾姬不退反进，勾了一下。银焰拿头撞她，没好气地说：,“我有，在曼谷用那个，来之前被我砸了，连手机卡都烧成了灰。”,蕾姬的眼神呆滞了一下，虽然她原本就那么呆滞。银焰让她翻出东京武侦高的网络告示板给自己看，顺带还看了看蕾姬接过的委托。,“喔，喔，原来东京这边对电子设备依赖度这么高……在曼谷网络都是辅助，人们线下当面交易……国情不同……”,银焰念叨着，又吐槽蕾姬，自去年四月进入东京武侦高以来，蕾姬的武侦生涯可谓惊险和枯燥并存，不愧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狙击手……任务栏里跟她们有关、数目最多的是鹰眼，蕾姬一件都没接过。,“既然这样，我也不跟学弟学妹们抢了，鹰眼让他们自己去当吧，我的学分早就够了，用到明年绰绰有余。”
“因何？”
“来东京是我的任务，由曼谷武侦高的校长亲自委托。”,银焰顿了一顿，“也是曼谷武侦高最后一件委托。”,“东京会如何处理？”
“我不知道，虽然我猜到了，具体的现在还说不准……”,她有预感，东京武侦高在攒一个大任务，也在等待一个足够惊人的突破口。朴乍曼回国，这个分量还差的远。他们需要更有冲击力、能为他们提供更加冠冕堂皇的借口的国际性事件，简单来说，出师须有名。,“那里毕竟是别人的国土。国家内部问题，不会轻易让外人插手。”
“没有什么内部外部，有的只是敌人，敌人，敌人。挡在你面前的都是敌人，包括我自己。除掉他们。”,蕾姬说了一长串，她不说，任何人都不会知道她是这么个暴力分子。想想也不奇怪，她的血管里就流淌着富于侵略性的鲜血。虽然她是狙击手，时刻都要约束自己的杀戮本能，但有银焰在旁边撺掇，一加一的效果的是惊人的，可能不等于二，等于一万。万幸银焰更懂得克制，胆子也更小。,“我不需要你做什么，管好你自己。”,银焰捏着她的脸，如此告诫她。她和银焰都需要养精蓄锐一段时间，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银焰还在不经意中问到了她的意见：,“让你给行动起名，你起什么名？”
“飓风（Ураган）。”,“……”银焰拍了拍她的脸蛋。“天才。”,对于处在飓风眼里的银焰和蕾姬，每天都是风和日丽的晴天。时间在悠闲的同居生活中悄然流逝，到了星期六。就算没课，她们也保持良好的作息，从不睡懒觉——仅限早起和上午，不包括其他时候——银焰起得甚至比平常还早些。,“五公里，来啊！跑不完不吃饭！”,银焰给SVD上刺刀，心情欢快地挥舞起来，就差喊一声乌拉。蕾姬也给AKM上了刺刀，拿刀尖作势戳银焰的背。,“闭嘴，丢狙击手的脸。”,银焰被狠狠地骂了一顿，蕾姬越骂她脸上越是笑成花。蕾姬跑在后面赶她，这个五公里结束得相当混乱。银焰为了讨好蕾姬，故意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假装胸疼。她转身只给蕾姬留下侧脸，眼神时不时飘向蕾姬。蕾姬没上钩，从背后踹了银焰一脚。银焰老实了，这回是真疼。,智障，银焰仿佛能从蕾姬心中读出两个字的想法。银焰也不在乎，回宿舍的一路上都双手抱臂，挺胸抬头，将原本就鼓囊囊的脂肪托得更加明显。现在时间还早的很，根本没有路人，所以无妨。,“我突然有点不想减肥了，毕竟理论上来讲，减肥先瘦胸。”
“你抱怨过说碍事。”
“嘿，那是碍我的事。”,蕾姬以微弱的幅度摇了摇头，没继续接话，专心用毛巾擦汗。擦完蕾姬把毛巾扔给她，她仰着脸，脸上盖着毛巾，在蕾姬意识到她想干什么之前，先深呼吸了几口，嘶，哈，嘶，哈。,……蕾姬退后了几步，发现银焰压根就看不见，又加快步伐绕到她前面。银焰现在正陶醉着，她仿佛打开了一片新天地，常理而言汗味该是腥热的，但蕾姬出的汗都带着清爽的凉意。银焰忘了这是冬天，被早上的海风一吹，火炉子都得给吹结冰。她当然是下意识忽略的。,“我这算不算在悬崖边花式作死？”银焰自言自语，脑海里有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声音回答了她：“你的确是。”,银焰当时吓得可不轻，她飞速回忆起《阳性与阴性症状量表》跟自己比对，但是蕾姬还在前方等着她，眉毛微微地拧了起来。量表有几十项，银焰算也算不过来了，干脆一溜烟跑到蕾姬眼底下，满脸傻笑，仿佛无事发生。,“你怎么了？”
蕾姬刚问完，就换上“我明白”的表情。
“变态。没关系，我能理解。”
“你理解个小饼干你理解。”
银焰在蕾姬的肩膀上点一下又一下。蕾姬扭头送来死亡凝视，银焰离挨打已经不远。
“不要碰我的肩带。”
“别那么计较嘛，我也让你碰回来。”,这个话题彻底没法继续了。蕾姬陷入沉默，洗澡，做早饭，捧着奶茶和银焰在走廊上看海景，几十分钟下来居然一句话都没跟银焰说。银焰将脑袋歪向蕾姬肩膀，她倒是没觉得有一丁点空虚。蕾姬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这种安心的感觉她之前那么多年从未有过。,“家里的日用品不够了。”,蕾姬说“家”，银焰很久以前就没有了家，但是无论在哪里，有蕾姬的地方就是她的归处。这个词一下子戳中银焰心窝。潮湿的海风带着盐分进到了银焰眼睛里，她揉揉眼，哭不出来。蕾姬抚着她的白毛，一腔柔情只倾诉与她。,“吃药吗？”,银焰摇头。蕾姬望着天空像是要叹气。银焰心头一紧，还好没有。,“我可能需要一片。”,蕾姬快被她逼疯了，银焰知道。她的态度反而冷淡了许多，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处，谁碰都不行，包括蕾姬。,“你节省点，先尽量供着我。”,“我不会和你一样。”蕾姬改了口。“倘若真有我无法控制自己的那天，我会自行了断。”,银焰久违地对她露出了冷笑。她懂个锅盔哦，没经历过的人不可能懂，连自己的思想和行为都无法控制，自杀更是天方夜谭。到了那种程度，她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有病，她只会觉得周遭的环境出了问题，觉得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为什么你们都看不到我亲眼看到的那个人？为什么你们都听不到那个人说话？她想杀了我，你们就光看着？为什么，为什么，银焰也沉浸在过往中，为什么就没个人能把她拉出来……,“当然我知道你会阻止我。到时候还要拜托你照顾。”,蕾姬两句话就让她的心情扭转180度。银焰的眼睛变亮了好几倍，像两团火焰在海面上燃烧。她的手无处安放，被蕾姬牵住，柔软的手心互相触碰，胸腔产生的热量由此传给对方，即便在海边湿冷的小寒时节也足够温暖，让银焰浑身燥热不安。,“人活着不仅是为了自己。你和我都是杀戮的工具，没有欲望，无法融入社会，不懂得失去方向的人生该怎么过。我能做的只是驱使你，让你不至于彻底放弃自我，这也正是我想要让你做的。”,她说了长长一段话，说完发现银焰用很奇怪的目光盯着她。那神情绝对不是感动，蕾姬觉得，似乎有一点……嫌弃？,银焰抽出手，背在身后跟个老干部似的。蕾姬歪了歪脑袋，银焰上前一步，本来就挨得近，这回几乎贴上。银焰对着她这瞧瞧那瞧瞧，她能闻到银焰紫丁香的气息。谁占谁便宜还说不准呢，所以蕾姬欣然接受，脸上仍然不动声色。,“？”,“我倒要看看谁胆敢冒充我的搭档。你不是蕾姬，你到底是谁。”,蕾姬的太阳穴仿佛浮现出＃字。银焰欢笑了几声，趁蕾姬还没锤她赶紧跑。蕾姬跟在她后面进了宿舍，反手把门锁死，一切和上周日初次见面那时候相同，只有眼神变了意味。,“轻点嘛，我会疼的。”,银焰跪坐在地板上，将脑袋扭向一边，娇羞地抱臂护住胸口，脸颊也红艳得仿佛熟透了。蕾姬将她提溜起来，把腰带给她拽掉，使银焰惊呼一声，蕾姬用腰带不轻不重地抽了她一下，银焰不喊了，蕾姬又在自己抽过的地方揉了揉，让银焰水汪汪的眼睛越发湿润。,“换衣服去，不要坐在水泥地上，有灰。”,“哎呀，我没多余的校服了，也许我能穿得上你的衣服？”
“上衣显然不行。试试其他的。”,蕾姬将窗帘拉严实，屋里暗不见天，银焰摸黑拿来蕾姬的裙子套上，试试松紧，没想到相当合身。银焰为之雀跃，继续接过一双干净的丝袜，穿上才知道，她和蕾姬的腿型很像。鞋码也对得上。她开心得不得了，环抱住蕾姬蹭啊蹭，她比蕾姬高点，但现在显然是她更软。,“诶嘿，尺码正好。不过还差一件关键的东西。”,银焰把耳机抢过来自己戴上，开灯对着镜子左右显摆。银焰不是自恋的人，然而她百分之百确信蕾姬对她有奇怪的想法。这种感情不同于普通的爱，因为银焰也抱着一样的感情，知道那是什么。银焰心情本来挺好，看着看着镜子，烈焰势头渐弱，化作了一朵低矮、平稳、永不熄灭的火苗。,“我想起了多年之前的你。那时候你不戴耳机。”
银焰趴在镜子前面，仔细比较自己和蕾姬的长相——她们还是有点像姐妹的，后来蕾姬管这叫夫妻相，妇妻相也对——她记忆里的蕾姬要更成熟一些。蕾姬托起她染霜的华发，说：
“那时你也不是长发。”,银焰不说话。她在想，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谁？是银焰，还是一个有着“银焰”的名字和她的记忆，按照她的为人处世的方式在世上游荡的冒牌货？或许真正的银焰早就死在冰冷的海水中，否则很多事情没法解释，否则她要承担的东西太多，她自己没办法接受……,蕾姬慢慢从她背后靠上来，双手捂紧耳机，实际是为了摸她的耳朵。耳机里悠长的风声像蕾姬的呼吸，银焰在西西伯利亚曾经同时听过这两者，很难分辨哪个更冷，更伤人。她在南美雨林的时候想听却听不到，那之后她屈服了，别管蕾姬有多么薄情，她还是想要蕾姬，她的要求已经很低了，可就是这小小的愿望直至最近才得到满足。,“你变了好多。”
银焰对蕾姬说，蕾姬则回应：
“你一点都没有变。”,从外人的角度看，评价应该完全反过来，蕾姬依然是那个死板得要命、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的狙击手，银焰从成熟稳重变得时不时脱线，谁都不会相信前后反差强烈的她是同一个人。只有蕾姬知道银焰根本就没有长大，还只是个孩子。,“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以防万一，假设的确有那么微不足道的可能性……”,蕾姬眨了眨眼，等着她问，她却不问了。她怕。她的喉咙发紧。她看着镜子里白发红眼的妖女，总想撕碎些什么。蕾姬真不该让她照镜子，不看还好，一看到自己变成血红色的眼睛，银焰就觉得，自己和世界，二者必定要疯一个，无有双全之策。,沉默几乎将人压垮，银焰等不到蕾姬的哪怕一个字。不论她说什么，蕾姬总会及时表明态度，可这次蕾姬全无反应。某些时候没有态度其实就是一种态度，所以银焰彻底明白了。,银焰一撇嘴，她倒不生气，当然也开心不起来。蕾姬抱了抱她，她的精力值一点一点涨回来。她就是这么好哄。,“走吧，总在宿舍待着不是事。”
“嗯。”
“……等等，让我再叫一个人。”,银焰把耳机还给蕾姬，又要来她的手机，不用问，肯定是打给理子。蕾姬挤出一句，“你有理子的电话？”,银焰单手按住突然醋意大发的她，在通话记录里找到理子，选择重拨。——秒接，银焰都怀疑理子是不是跟蕾姬有一腿。,“摩西摩西，这里是理子，蕾啾是有什么进展吗？这里先说声祝贺了，理子现在抽不开身，改日一定亲自上门道喜。”,银焰看了蕾姬一眼，蕾姬转身转过九十度。银焰捏起嗓子，对着电话说了两个字：,“是我。”,理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银焰想象着她的表情，脑海里有了画面，不禁莞尔。,“……那么依酱，找理理是有什么委托呢？理理的委托可是很贵的哦，论、小、时计费。”,“咦？”银焰放下手机，露出惊奇的神态，想到理子看不见又把电话拿起来。“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朋友了，才想约你出来，不过用发委托的方式也行，我就一点小事，耽搁不了太长时间……”,“姐姐大人不要去接别的委托啊！麒麟我现在只有你了啊，姐姐大人！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忍心丢下自己可爱的战妹去找别的女人吗？！啊对不起银焰学姐我没有恶意，可是作业就要交了啊！理子姐姐大人您要去哪里——”,银焰听见了岛麒麟混乱到语无伦次的声音，貌似理子正在辅导麒麟做作业。真难想象笨蛋理子居然还教别人学习。笨蛋的战妹当然也是笨蛋，听声音理子被施以了抱大腿哭嚎卖惨之术，理子废了老鼻子劲逃脱出来，义正言辞地大声说：,“不，理理现在不接委托！依酱把理理当作朋友就好，朋友，是朋友！”,“那出来玩？”,理子满口应下，背景是麒麟绝望到快断气的挽留声。小麒麟肯定也想跟着，可惜deadline比人强。,“那么麒麟，自己在家也要记得学习哦，我会检查进度的。”
“代我向麒麟问好，回来给她买糖吃。”,银焰十分同情并且鞠了一把泪，为补充流泪丢失的水分又跟蕾姬各自喝了口奶茶，还给理子准备了一杯，唯独没有带给麒麟的。理子赶到以后，与银焰交换一个眼神，然后共同斜眼笑。三人碰杯，理子喝了茶抹抹嘴角，开口问她：,“依酱在曼谷没有朋友吗？平常总得联系的吧，这样太不方便了。”,“朋友？我几乎就没去上过课，哪来的朋友？理子，你猜我认识学校里几个同学？”,“理子猜是全部。狙击手的记忆必须要好。”,这个问题没有迷惑住她，银焰继而逮住她先前的言行，不客气地挖苦道：,“麒麟和你居然在学习？是你教她还是她教你？”,理子先对银焰蔑视她智商的说法表达了极其强烈的抗议，声称她还不至于反过来被初中生教。银焰追问，她才不情不愿地讲实话：,“麒麟这周末的阅读任务是，通读并初步了解布尔巴基学派的历史。她看不懂法语……”,“嗯？那她很有优势啊，让你教呗。”,“理子只能看懂90%的单词，连在一起就完全不懂什么意思了。那是数学书啊，依酱，数学书。”,理子惆怅地望着天空，像是突然间成熟了十岁，人生感悟良多。,“事实证明，数学不好和语言是没有关系的，和国籍更无关。”,银焰哑口无言，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怎么委婉地说出“那是因为你笨”这几个字。银焰挽住理子的胳膊带她起来，要出门逛街，蕾姬见状想要挽住银焰另一边，被银焰瞪了回去。蕾姬犹豫几秒，选择了握住理子的手。理子被她们俩夹在中间，开始还乐呵呵的，但很快理子就意识到不对，很不对，问题大了。,“等下，这样不就像是一家三口出行吗？！不要把理子当女儿养啊！”
“乖，乖。”,“别喊乖，理子是女儿，麒麟就是孙女，让一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花季少女喊自己祖母，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藏得太深了，没感觉。”,蕾姬低下头，伸手托了托胸，但是只托住了空气。“……”,理子立刻放声狂笑，一时花枝乱颤。蕾姬饱含杀意的目光看了过来，银焰还想着让她在死之前发挥余热，于是阻止蕾姬，拍拍理子的脑袋：,“理子。”
“您有何吩咐，母亲大人？”,银焰决定还得让蕾姬收拾她。坐上电车之前，理子差点被蕾姬打哭，她连声喊着父亲大人饶命，可想而知蕾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银焰适时扮演起“慈母”这一角色，捧起理子的脸蛋，用“你再闹就把你吊起来抽”的和蔼语气问她：,“痛么？”
“……痛。”,“乖，给你揉揉。”银焰揉着理子的毛，很快理子就不哭了，还挺开心，而且她居然记吃不记打，转而黏上了蕾姬，幸好蕾姬懒得理她。银焰白她一眼，再闹天就黑了，她们仨是没关系，麒麟恐怕上吊的心都有。,“理子，说正事。”
“……”,理子不敢吱声，银焰也顿了顿，她还在整理语言。,“来到东京之后啊，我深深地体会到信息化的重要性，大概我是老了，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好吧蕾姬你别捶我，我没忘记你比我年龄大……别踩！身为青春美少女不会用电子设备怎么行？我是这么想的，正好你是行家，有些问题还须请教——”,“依酱？”,“——我想买台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带路。”,再嘴欠下去蕾姬会让她尝尝皮带的滋味。银焰长话短说，理子也点点头，立刻给予答复：,“那我们去秋叶原吧！依酱，不知道你听说过秋叶原没有，那是个好地方，你去了就知道。”,银焰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依稀记得听平贺文提起过，秋叶原？似乎是个人才辈出之地。算了，反正理子不会害她，至少在蕾姬同时在场的时候没那个胆子。,“——不过依酱。”
理子话锋一转，蕾姬都被她的气势震得瞪圆了眼。理子收回左右两只被挽住的胳膊，双臂交叠托起了胸，似乎很是得意。她有得意的资本。
“你就这么信任理子么？既然你了解理子，那你也肯定知道，理子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掌控你所有的电子产品，监听你的通话和邮件记录，甚至连银行卡密码……”,“我银行卡密码6个0，里面总共不到一千泰铢，现在由蕾姬保管，而且跨国转账的手续费可不便宜。”,理子被一句话打得泄了气，银焰看着她垂下去萎靡不振的双马尾，半晌挪开了视线，既不看她也不看蕾姬。,“……而且我就是担心这个，才会找你帮忙的啊。听说美国人的网络渗透搞得非常厉害，我说的每句话都会被手机录音，让你来处理，安全性肯定有保障。”,理子此时也尴尬地笑笑，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当然要收起那些小心思，不动任何手脚老老实实帮忙，否则朋友就别做了，断绝关系都是好的，只怕银焰会追杀她。,“好吧好吧，秋叶原……走起……事先说好，依酱，我不负任何责任。”,后来银焰发现理子果然没安好心，秋叶原这里究竟都是些什么神仙？银焰初来便被街上的奇行种吓了一跳，这不算完，路人还反过来对银焰指指点点，虽说溢美之词居多，可银焰哪见过这种阵势。原本在普通人群里她都不显眼，可在这里，她百试百灵的潜行术居然遭遇了挫败。,“那是cos吗？白色假毛好漂亮啊，不敢相信她是真人，还是SD娃娃？”
“真的欸，而且紫色眼睛不像美瞳，要过去问问吗？”
“校服，领带，枪，是武侦高的学生。您请。”
“不了不了，您先请，成功了您就是传奇，必将载入史册。”,“祖传的白毛我有什么办法。”银焰烦躁地抓抓脑袋，“说来稀奇，我姐居然是黑发，我怀疑她跟我不是一个阿娜（妈妈）生的。”,“的确不是。”蕾姬刚把AKM从背后取下来拿着，由此吓退了一群人。现在蕾姬正和她一起不紧不慢地挽着理子散步。可理子的另外半边身体没跟上来，蕾姬被带得脚步一滞。,“……”,蕾姬原地站住，随后意识到，自己无意中透露的信息恐怕能让银焰的家庭关系碎成玻璃渣。再看理子脸上写满了恐惧，还有救命两个字。蕾姬嘴里像开了机枪，用毕生最快的语速解释说：
“她是你远房舅舅的孩子，你父母只有你这一个亲生子女。”,“我就说，我爸要是敢有二心，阿娜非剁了他不可，阿娜可是个哈萨克啊，老天，我都不敢想……”
银焰擦了擦冷汗，不是因为自家，而是联想到了自己和蕾姬。哈萨克和蒙古究竟谁更残暴，这个问题类似于关公战秦琼，然而银焰和蕾姬是绝好的研究对象，通过她们的日常起居便能得出结论——银焰只有跪遥控器的份。,“银焰さん，你可知道世上有种人叫病娇？嗯，不是说伯母，我是说某些人……你懂？”,理子又皮痒了，她看穿了银焰所想，言下意有所指。银焰却摇了摇头，蕾姬哪是病娇，银焰才是。理子不懂得她们是如何相处的，然而很快示例就上门了。,这是发生在银焰买完笔记本电脑、重新办完一张手机卡、选好手机时候的事，起因于银焰和理子都想离开，蕾姬却留在原地纹丝不动。银焰抛去疑惑的目光，见蕾姬对柜员指了指银焰攥着的手机，银焰顿觉不妙。她绝对是一时兴起，真的，思考时间绝不会超过五秒钟。,“我要同样的手机，但颜色不要白色，换成黑色。”
“雷小姐你闹哪样？一个手机不够你用吗？”,蕾姬掏出自己的翻盖式旧手机，卸掉电话卡，然后一手握住一边，咔，徒手将其掰成了两半，拿强力胶都粘不好的那种。,“我的手机遇到了故障，需要更新换代。”蕾姬摊开手心展示给她看，表情十分严肃，若不是目睹了全程，银焰都要昧着良心强迫自己信了。,银焰对这种事情已经麻木，但是理子没有。银焰想了想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不吐不快。理子和柜员小姐还看着呢。,“……官人，别的不说，你是真有钱。”,这是2008年，日本还在用3G上网，水果机3G得等半年后才问世。银焰都替她心疼，那毕竟算是自己的财产，可银焰又不管钱，奈何不了她。,“狙击手应该厉行节俭、避免浪费，但有些开支是必要的。”,蕾姬拿过新手机，出门之后把两块残骸交给银焰。银焰又丢给理子，虽然理子抗议这不是侦探科该干的任务，不过抗议无效。,“交给你回收了，别让任何人有机会从里面探出情报。”
银焰提了一个相当严苛的要求。理子狐疑地看看她，看看蕾姬，银焰在对视中瞧出来理子穿了增高鞋垫。理子跺跺脚，让她把注意力拉回来，显然峰小姐认为天空比大地要亲切。
“我感觉你在试探我，依酱，这种分支路线是不是已经出现好几次了？我嗅到了掉脑袋的风险，是错觉吧？”,银焰一笑带过。理子汗毛都竖起来了。银焰装作什么都不知情，揽过看戏的蕾姬的肩膀，要跟她拍合照。理子主动接下了这个活，还教给她们俩一个姿势：互相弯腰歪脑袋靠近对方，手臂像天鹅颈曲起，合成心形。明晃晃的示爱。银焰脸皮薄，想用SVD给挑事的理子一弹匣，蕾姬倒是顺从。于是银焰也就从了，谁让银焰宠她呢。,“一，二，三，сыр。”,理子用自己手机拍完，发了两份给她们。银焰果断设置成壁纸，她有原则，锁屏必须是纯黑，为的是紧急状况下减少失误，也方便看时间，而壁纸必须是合影，根本不用考虑，苍天有眼，她和蕾姬居然从来没照过合照，人生第一次机会终于让她碰上了。银焰在手机屏幕上开心地划着，蕾姬的兴致却不高。银焰出于“友情”问了句，蕾姬摇头。,“没什么，走吧。”,银焰微微眯起眼，迈开了步子，蕾姬跟在她身后，把理子甩在后面。银焰知道不对，本来没往深处考虑，直到她听见手机相机咔嚓一声脆响。日本手机拍照不能静音，为的就是防止偷拍……偷拍？,
声音是从银焰屁股后下方传来的。银焰看向那个位置，蕾姬还拿着手机没撤走，摄像头对着银焰裙底。还好除了理子没人目睹这一切，蕾姬八成是故意的，不然为什么特意选在偏僻的角落。,银焰四下张望，再三确认没有人看到，这才面对蕾姬。她们俩的表情都很平静，理子想吐槽为什么就自己一个人紧张兮兮的，但是银焰刚开口，理子这话就咽了回去。,“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把你拆成零件，先从206块骨头剥起，你长得那么漂亮，做成标本我也喜欢。”,
她们之间拴着的那根无形的铁链猛地拉紧。银焰只是用言语吓唬她，等着看她能说些什么，不管说什么银焰都准备给她个台阶下。难得迈出这么一大步，再给人逼回去就不好了。,“……我在检验用手机进行谍报活动的可能性。”,银焰掏了掏耳朵，十分怀疑自己的耳朵和大脑皮层威尔尼克区（听语言中枢）。耳朵出毛病可能是堵住了，掏掏或许管用，大脑怎么办。银焰甚至想给蕾姬开个颅，查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构造。,理子比个剪刀手，“是理理教蕾啾的哦。促进情侣感情的“妙招”。”,银焰完全无视了她，摇头表示很不理解，相当不理解。“南瓜裤有什么可拍的？回家躺平了还不是任你拍，你就这么想在大街上伤风败俗？”,“……”,“你这人，挨完训连话都不会说了，我怎么摊上你个电线杆子。分手吧。”,银焰气到开始胡言乱语了，最后一句她说的是vedā' gu，这里银焰用了它的本意“说再见”，但通常情况下这个词的意思是“死”。银焰说完也懵，心里琢磨，我从哪儿蹦出这么一句波斯语？,
理子的笑容已经凝固在脸上好久，还是蕾姬摇醒了她。蕾姬先让她回神，然后再对银焰说了一句对不起。银焰当时也惊醒了，用手指戳蕾姬胸骨，看着还没消气。,“禁止说对不起，警告一次。”
“好。”,银焰一手叉着腰，一手比下巴，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又说：
“对不起。——嗯，这是为了不让你欠账，我们扯平。”
“扯平。”
蕾姬好像并没有特别在意，所以银焰也很快将这件事忘在脑后。只是苦了理子，被硬塞一嘴糖。,“依酱，蕾啾，我建议你们跟我去麒麟的宿舍一趟，这样就不用给她买糖了。还记得约定吗？”
“行啊，你带路。现在就回去？”,“需要进食。”蕾姬用复杂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概念讲出“饿了”两个字，银焰马上踢翻自己的上一句话，“先吃饭。”,“M记怎么样？”,理子晃晃手机，银焰也晃，带动蕾姬也一起晃。银焰一人打了她们一下，皮实耐揍是理子的优势，就这点来讲她不愧是银焰和蕾姬的朋友。在M记她声称一个人太孤单，非要觍着脸坐到对面来，挤进她们俩中间，还嚷嚷着：,“理子要吃儿童套餐，理子要玩具。”,银焰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满足理子的要求后银焰摸索着玩具，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钥匙链没挂上。于是她又摆弄起手机，隔着理子头也不抬地对蕾姬说：,“我的密码跟你一样啊，还是那串数字。”,理子推了银焰一下，银焰看见蕾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机上挂的那只狼。蕾姬的眼神很不妙。,“你是否记得自己的生日？”
“……我不记得。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正好是那天，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银焰实话实说，她多少年都没过生日了，她搞不懂蕾姬怎么想的。孤零零一个人过生日是最无聊，最惨的消遣，蕾姬这份心意她郑重收好，补办生日就免了。银焰很难习惯被人特殊或者重点关照，她受不起。,“是周二。”
“下周二？”,“这周二，1月8日，四天之前。”,那就是从银焰遇到蕾姬之后算起的第二天，那天晚上银焰睡了将近六十个小时。本来挺微不足道的，经这么一想反而让银焰更郁闷了。,“错过就错过呗，我不在意，不过你怎么比我还清楚？”,蕾姬低头在手机上打字，过了会儿，嗡，银焰手机来短信了，是个网址链接。理子将脑袋凑近，蜂蜜色的波浪搭在银焰肩上，完全霸占住了属于蕾姬的地盘。蕾姬也不恼，安静地坐在角落，等待银焰发话。,“这是……什么语言？理子感觉好熟悉但是没有见过。希伯来语？阿拉伯语？”
“用新阿拉米字母书写的波斯语，现在是伊朗波斯自治区的官方语言之一。”,银焰向理子解释，她用在线日历查到，格里高利历（公历）1月8日对应波斯历10月18日。波斯历是纯阳历，和公历之间的对应关系基本不会变，好记得很。,“阿胡拉玛兹达之月，拉什努之日……雷小姐，原来你靠这个记时间，我佩服。”,理子举手想提问，挨得太近了，举过头反而看不见。她就是来装傻充愣的，活跃气氛是一把好手，不然蕾姬板着脸，银焰也目露凶光，像随时能吵起来。,“理子知道阿胡拉玛兹达是拜火教的最高神，世界的创造者，万物之主，不过拉什努又是谁？”,银焰知道的其实也不多，给理子扫盲是足够了。银焰轻咳一声，压低音量冒充起了神棍：,“拉什努是正义天使，TA和光明神梅赫尔、报喜天使斯劳沙组成三联神，等候在钦瓦特桥、也就是通往冥界之桥。梅赫尔主持审判，拉什努手持天秤称量灵魂，斯劳沙独自陪伴灵魂过桥，各司其职。”,理子的脸颊一抽。“斯劳沙好可怜。”,“嘛，能者多劳，身为告命天使，阿胡拉玛兹达的传教官，道德的守护者和夜间的看守者，斯劳沙在神话里过得恐怕比西方的加百列还累。仅我个人观点认为，其他两个职位都很轻松，只有斯劳沙摊到的是最繁重最无趣的活。我不知道TA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因为梅赫尔犯懒撂挑子，拉什努脑子有问题，所以只能由TA接着？”,“梅赫尔，斯劳沙，拉什努……TA们是上下级？”,“你问到了最奇怪的点，尽管梅赫尔的地位最高，斯劳沙次之，拉什努存在感稀薄，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TA们存在从属关系，从神话里的描述来看，三联神之间更像是——”,“朋友。”,蕾姬代替银焰说出了这个词。银焰是不想说，她斜了蕾姬一眼，不管是作为搭档还是作为朋友而言她的眼神都太过失礼。银焰从小就被培养成一个乖巧懂事、守礼仪的淑女，知善恶识良莠的好青年，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才学得今天这副地痞流氓习性。,“书归正题，三联神关系密切，连日期都是挨着的，每月16号是梅赫尔的庇佑日，17号代表斯劳沙，然后就是18号的拉什努。这些很好记，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嘛，虽然波斯人自己都快不记得这三位“异教”神了。”,银焰说完挺直后背坐正，她和蕾姬都目视着前方，看不到彼此，但银焰知道蕾姬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反过来也一样。
“所以蕾姬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肯定不生气。”,“你生在波斯历10月18号，在她们口中你是象征公义的天秤，你的代号由此而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
蕾姬手心攥着手机链上那只鹰。那还是银焰在生日那天送的，和蕾姬一对。这应该是她今年送蕾姬的第一件礼物，或者说第二件？第一件该是银焰自己。作为“银焰”而活着的她从未有过别的念头，她是蕾姬的，从很久之前就确定过了，剩下值得考量的无非是蕾姬怎么对待她，怎么……使用她。
“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应该早些告诉你，而不是让你等那么多年。”,蕾姬的声音听上去很难过，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银焰心想这怎么可以，她是蒙古高原上无拘无束的风，不应该被任何东西阻挡住脚步，也不应该向任何人低头。如果自己是她的障碍，如果没有思想的工具理解了何为“感情”？银焰只能说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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