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下，清晨的晓光无法刺破这层仿佛将天空压塌的沉重乌黑色。
燃烧着大地的火焰在冷雨中熄灭，雨水覆盖不住这呛鼻的气味，雨水落在地上溅起了皇冠状的水花，在这一声声哒哒的雨水在地上摔碎的声音中，藏着一声声女子的啜泣声。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白发少女的身体，从她身上流出的殷红色的血液被雨水晕开，顺着水流被雨水冲刷，被雨水稀释，带走了血液，也带走了少女的体温。
“芽衣……”
少女的声音微弱又无力，蓝色的眼眸渐渐失去了光彩。
“我在。”
哭泣的少女哽咽的说着，手捧着琪亚娜瘦削的脸蛋，在琪亚娜的脸上、头发上绽开的水花已经分不清是雨滴还是芽衣的眼泪。
“芽衣的膝枕，好舒服啊。”
琪亚娜笑着，好像身上的伤口不是自己的那样，好像流的血不是自己的那样，笑得跟往常一样开朗和阳光。
如太阳般温暖。
“笨蛋……琪亚娜你这个笨蛋，喜欢我的膝枕就别闭眼睛一言不发啊！和我说一说我的膝枕哪里舒服了！我的膝枕明明一点都不舒服，你别眯起眼睛啊，求你了……求求你……”
琪亚娜想伸手摸一摸芽衣的脸，想替她拭去从眼眶中流出，沿着面部曲线流下的眼泪，但一只手齐肩而断，另一只手也已经无力抬起了。
“芽衣，我看不见你了。”
她蓝色的眼眸失去了昔日的光彩，看着像两颗蓝色的无机质琉璃。
“芽衣，对不起，我又惹你哭了，明明说好的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孩子气的琪亚娜·卡斯兰娜了，没想到还是惹你哭了。”
琪亚娜的话语，就像是剐着她的心的尖刀，很痛，痛不欲生。
“闭嘴。”芽衣的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
琪亚娜的声音，虚弱得和她的笑容不符：“芽衣，你现在可以回来吧，回来吧，好不好？崩坏已经战胜了。”
“好。我们一起回天回家。一定要一起回家，我们说好了，不许食言。”
芽衣的声音颤抖着，眼泪水滴在琪亚娜已经失去神彩的眼睛上。
“芽衣，崩坏已经战胜了，人们已经可以过上好的日子，世界将变得美好了起来，为什么……你会哭呢？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芽衣失声的哀求着：“闭嘴，不要再说了。”
琪亚娜脸上的那抹笑容就像个没事人那样，她在高兴着：“芽衣，我现在可以配得上琪亚娜·卡斯兰娜这个名字了吧。”
“配得上，你一直都是琪亚娜·卡斯兰娜。”芽衣握住琪亚娜的手，冰冷得几乎感受不到体温。
“芽衣，我现在完成了姬子老师的嘱托了吧。嘻嘻，要是姬子老师还活着，这次怎么说都得给我一百分！”
“嗯，这次一百分了，这次已经是全世界都认可的一百分了，谁说琪亚娜这次不是最厉害的女武神，谁说琪亚娜这次不是一百分，我绝对不同意！”她笑着，也哭着，像面具一样让人感到滑稽：“琪亚娜，我们回去之后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炸鸡腿，你以前总是说考试拿了一百分要吃炸鸡腿的吗？我们回去后我就给你做。”
“真的？”
“真的，一定给你做！”
咳啊。
琪亚娜的咳嗽声仿若是在芽衣耳边炸响的闷雷，她紫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眼瞳却缩得跟针眼似的。
血像泉涌那般从她的嘴里流出。
“琪亚娜！琪亚娜！”
芽衣惊慌得像失去最珍爱之物的孩子那样慌乱的叫喊着枕在她膝盖上的这位濒死的女孩的名字。
“芽衣……我想听听你耍流氓的时候会说些什么话？就像我以前对你说的那些流氓话那样。”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芽衣声音急促的说着：“好，我说，我说。你都要听着，一个字不漏的听着，回去后我问你我说了些什么。”她连思索都没有思索，脱口而出：“琪亚娜的胸好软啊，屁股好大腰好细啊，好想摸好想揉……好……好……好想喝琪亚娜的……妹……妹汁啊！”
从小作为大小姐来培养的她，根本说不出这些混账话来，说得卡壳又语无伦次，不仅不觉得在耍流氓，更觉得像是小丑的拙劣演出。
“噗。”
琪亚娜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到琪亚娜有反应，芽衣也顾不得什么叫羞耻什么叫大小姐的矜持，她只想让琪亚娜活下去。
“好想[哔——]琪……琪亚娜的……”
琪亚娜小声的用最污秽下流的话来说出了那个芽衣说不出的词语，嘴角盈盈的笑着：“能听到芽衣对我说这些话，我真的现在笑着死去都行啊。”
听琪亚娜说出个死字，芽衣大声的呵斥道：“不要！不要死去啊！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只要你活下来，我怎么样都愿意，不就是那些混账话吗？我接着说就是了啊。”
芽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抽噎声，琪亚娜已经慢慢的听不到什么声音了，芽衣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种无法分辨的杂波。
“芽衣……”
琪亚娜打断了芽衣已经含糊得根本听不清的混账话：“芽衣，以后，你一定要过得幸福啊，我……”
这种交代遗言的口吻让芽衣的身体变得摇摇欲坠。
“不要，不要说这些，不要！琪亚娜！琪亚娜！我们一起回去啊！”
“咳——”又是一抹殷红从嘴里涌出。
“芽衣……对不起，我，我这次食言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被芽衣握住的手温度越来越低，最后的话已经听不到了，只能从口型上判断，她说的是“Ich liebe dich”。
“琪亚娜！琪亚娜！琪亚娜醒醒！不要睡过去，不要！不要啊！我们回去后再睡好不好！不要在这里睡！不要……不要这样……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琪亚娜——琪亚娜——”
芽衣抱紧琪亚娜的身体，头埋在琪亚娜的身上，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哀叫着，受伤的狼在哀嚎。
沙沙……
沙沙……
雨一直下，淅淅沥沥，凄凄厉厉，凄凄凉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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