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它。”
昆图斯把那盘散发着恶臭且还在蠕动的肉块推到歌蕾蒂娅面前的时候，连刀叉也没给她准备。
他那绿得混浊的眼死死地盯着歌蕾蒂娅，傲慢在其中一览无遗。
歌蕾蒂娅端过那盘还在蠕动的肉块，看也没看坐在对面的昆图斯，脱下手套搭在一旁，将其中一块沾着黏液的肉块搁置在右手背上，古井无波的红眸静静打量着。
她没吃过如此恶臭恶心的食物，那东西黏糊糊的，蠕动时抬起的地方和她手背的皮肤拉出一根根细丝，着实让人倒胃口。
她本可以摁着昆图斯的脑袋，打碎他的下巴，将这些恶心的爬虫一条条塞进他的喉咙里，让他合不上的嘴被这些滑溜的东西塞满。
但她却将手背上蠕动的肉块送入口中，用舌尖在无人能看见的肉块下方将它一点点拉进口中，随后咀嚼咽下。
昆图斯故意断绝她的吃食，然后为她准备了这一盘盛宴。
才有了此时此刻破败不堪的礁石桌上这一场傲慢者之间的博弈。
但显然，即便不出手伤人换来刀叉，歌蕾蒂娅依然能做到神情与动作同样优雅而高傲地吃下这些令人作呕的活肉。
垃圾的脑袋，也只配想出这些阴损下贱的手法。
歌蕾蒂娅当着昆图斯的面慢条斯理地将所有异种的血肉全部吃下，在对方得逞的目光中，她自贬身份的全过程将被这肮脏丑陋的双目见证。她目光平静，不想再去回忆刚刚的过程。
可舌尖萦绕的滑腻感挥之不去，她的口腔里全是那些活肉难闻的气味。
昆图斯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方巾，那大概是这座教堂里看起来唯一能称得上干净的东西。
歌蕾蒂娅并不拒绝，用指尖将它接过，擦干唇上残留的汁液，最后是手背上的。
然后那唯一干净的方巾被歌蕾蒂娅遗弃在比它肮脏数十倍的餐盘上。
海上的星辰黯然时是否也像这样沉入夜空？
歌蕾蒂娅不知道，她无暇再去思考其他，赤红的双眸紧盯着昆图斯瘦小干瘪的身体，那承受得了歌蕾蒂娅的槊劈砍几次？
歌蕾蒂娅盘算着，她要将长槊直接洞穿这个垃圾的身体，他不能直接死去，他要在痛苦里，一点一点认识到自己的傲慢是多么愚蠢。
那些东西进到歌蕾蒂娅肚子里时还活着，它们在食道和胃里蠕动，神经上保留的本能驱使它们求生，给歌蕾蒂娅带来不适。
昆图斯走后，歌蕾蒂娅独自坐了很久。等到那些活肉在腹中完全死去，等到它们被胃酸溶解，带着丑陋的面目钻进她的血液，一点一点侵蚀她的细胞，改造她的身体。
崇尚美的阿戈尔舞者，你为何自甘堕落？
歌蕾蒂娅缄默不语，等她腹中这些东西完全发酵时，她将不再为阿戈尔所接受，她将是她的国所厌弃的异种。
但这比起她的猎人们、她的荣耀、她的阿戈尔的未来，又算什么？
丑陋的鳞，难耐的痛，恶臭的血……
这些都是她放在命运天秤上的砝码，是她作为阿戈尔执政官的职责，作为队长的职责。
我谨用我肮脏的一切，交换一个干净光明的未来。
他人眼中的地狱，我自堕去，任由那名为谴责和厌弃的业火燃烧我的傲慢。
那光泽黯淡的鳞，便是傲慢的初产物。
或许后人会嘲笑她本可以一直做指引阿戈尔前进方向的启明星，却选择沉陨，失去自身的光彩。
但仍有少数人会记得，歌蕾蒂娅并不是丑陋的怪物，她是阿戈尔自甘堕落的辉光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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